“如若昭昭渾不在意,我還是會氣一陣。”
“”
譚昭昭不做聲了。
這個男人骨子里向來驕傲,不大會說謊。
在外不動聲色,在她面前,依舊沉聲靜氣,彼此太過熟悉,從他的舉手投足,呼吸之間,便能知曉他的心情。
張九齡攬著譚昭昭,輕聲道“在氣頭上,我不愿意說話,怕傷著了昭昭。等我緩了過來,自會來尋你。”
譚昭昭舒了口氣,笑道“好。”
張九齡亦笑起來,哄道“昭昭身子不舒服,再睡一陣吧。”
譚昭昭便合上了眼,兩人靠著睡了一覺起來,已到了午飯時辰。
眉豆送了飯食進屋,用完飯,西市開門的鐘聲陸續響起。
張九齡去會帳,雪奴如何都不肯收。譚昭昭笑道“雪奴,時日長著呢,你快收下,不然吶,你的酒廬就要被喝得開不下去了。”
雪奴瞧著張九齡與譚昭昭兩人立在那里,明明未靠得多近,卻總是感到他們之間,纏繞著無形密密糖織成的網。
趁著張九齡不注意,雪奴朝譚昭昭擠眼抿嘴笑。
譚昭昭坦然自若,無視雪奴的取笑,接了她送來的酒壇。
張九齡看得無語,一個箭步上前拿到了手中“你近幾日可不能吃。”
雪奴張圓嘴,噗呲笑出了聲。
譚昭昭懊惱地瞪他,她離酒鬼酒仙還遠著呢,收下酒,是要留著月事走了之后再吃。
大唐酒仙酒鬼們遍地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在大唐不吃酒,等于沒來過長安
酒鬼們陸陸續續起了身,收拾好出來,團團見禮說笑,彼此道別,各自離去。
譚昭昭隨后同張九齡上馬車回家,雪花停了,天氣尚陰沉著,不時呼呼刮著寒風,路過的行人們都裹緊衣衫,匆匆而過。
下雪路滑,馬車行駛得極慢,出了西市怪了個彎,譚昭昭正準備放下車簾,看到低著頭,靠著圍墻緩緩走著的人,霎時愣了下,趕緊踢了踢車廂,道“等一等。”
馬車漸緩,譚昭昭將車簾掀開了些,仔細打量。
張九齡跟著探過頭來,問道“怎地了”
譚昭昭手指過去,問道“大郎,你瞧墻邊走著
的那個小童,可是我們上次在武皇進城時見過的高力士”
張九齡定睛看去,上次見到的高力士,跟在武皇的御駕中,雖小小年紀,卻器宇不凡。
眼前走著的小童,嘴唇玉面被凍得青紫,身上的粗布衣衫臟兮兮,腳上的高齒木屐估計是斷了齒,走得極慢,不時歪歪倒倒。
張九齡愕然,道“同上次雖天差地別,五官身形還是能辨認得出,定當是他。他怎地在這里”
寺人不過是伺候人的賤民,得信任時風光無限,要是一旦惹了主子生氣,被杖斃再也尋常不過。
譚昭昭只知道高力士長大后的厲害,在他成長的過程中,發生過何事就不清楚了。端看高力士眼前的情形,他定是落了難。
同出嶺南,自幼遭難的親戚,譚昭昭管不得以后,眼前無論如何都做不到視而不見“大郎,停車,我要去問一問。”
張九齡忙吩咐千山停車,隨著譚昭昭一并下去,追上了禹禹前行的高力士。
高力士見到面前突然擋住兩個陌生人,他怕得不住顫抖,一雙眼睛,卻如小獸般死死盯著他們,警惕地道“你們是誰攔著我何事”
譚昭昭忙福身施禮,問道“你可是高力士,本姓馮”
高力士怔了怔,卻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譚昭昭見狀,心下了然,簡明扼要地道“我來自嶺南道韶州府譚氏,他是我的夫君,同樣出自曲江張氏。我娘家母親姓麥,武烈候麥鐵杖的玄孫女。”
高力士繃著的小小身子,明顯放松下來,他上下打量著譚昭昭,再看向張九齡,眼神不斷在他們身上打轉,問道“你們找我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