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章如今任四門博士,在長安并無購置宅邸,一直賃屋居住。
隨著長安宅邸價錢的上漲,賃屋的價錢一年也高過一年。賀知章喜歡呼朋引伴吃酒,他的那點俸祿,以前靠近東市的坊,如今再也住不起,遷到了萬年縣靠近曲江池的曲池坊去住。
萬年縣的曲池坊,比起譚昭昭在歸化坊的宅邸還要偏僻,差不多等于白居易的“遠房早起長侵鼓,瘦馬行遲苦費鞭”。
張九齡簡要說了賀知章最近的情形,笑道“張顛的酒,定是要吃,只答謝,就無需了。”
張旭豪邁大笑,先前見到張九齡時,身上的些微拘束,一掃而空“子壽兄如今官至尚書,卻依然未變,著實令人敬佩。”
進了院子,張旭四下張望,不禁道“之壽兄真是有遠見,如今這間宅邸,價錢定是不菲了。”
張九齡看了眼譚昭昭,含笑道“當年這間宅邸便宜,乃是娘子做主購置,并非我的主意。若換作我,定當不會添置,換作如今,定是買不起了。”
張旭意外,朝著譚昭昭叉手施禮,道“譚娘子高見”
譚昭昭知曉張旭生性隨意,便未謙虛,笑著道“好說,好說。”
張旭愣了下,笑得更加大聲了,道“譚娘子還是如以前那般灑脫率性,我等男兒皆不如也”
幾人說笑著到了前廳廊檐下,張旭解下蓑衣斗笠進屋,先是一股清雅的暖香撲面而來,令他情不自禁瞇縫起了雙眸,一幅極為享受的模樣。
千山送了熱湯進屋,張旭凈過手臉,坐下來吃茶點,再次感慨不已,道“在長安能有一處落腳之地,實屬不易啊誰能預料到,這些年長安的變化,竟然如此之大。”
張旭的話中有話,并非只是指長安城,還意有所指長安的朝局。
譚昭昭聽罷,便帶著小胖墩起身,道“你們吃茶說話,我圖收拾院子,季明趕路辛苦,等下午飯后,先好生歇一歇。”
張旭感激不盡道“叨擾了,叨擾了”
譚昭昭想到了西郊的宅邸,有一處快要空置下來,到時候可以借給張旭居住。
當時買宅邸時,就想到有這么一日,若是如張旭杜甫李白等囊中羞澀的大詩人們,在長安能有遮風避雨之處。
沒想到,這一日竟然真的來臨,譚昭昭感到些許的滿足,帶著小胖墩走了出去。
張九齡為官多年,自是對張旭先前的話聽得明明白白,略微吃了幾口茶,問道“季明此次前來長安,所為何事”
張旭坦率地道“我當年歸家之后,尋了個縣丞的差使做,做了一段時日,便覺著無趣得緊,始終惦記著長安,想著再次前來,尋一個時機。誰知這些年,
長安從未太平過,行程便一再耽擱了。離去歲長安的兵變已經過了整一年,陛下已經立了太子,太子年富力強,頗為聰慧果決,便未在拖延,出發來了長安。不知子壽兄代為引薦一個差使”
張九齡微嘆一聲,略微提了幾句如今長安的局勢,道“恐要令季明兄失望了,我在工部當差,并非舉薦的補闕。”
張旭人雖豪邁,卻極為聰慧,稍加提點便透,難掩失望,長長喟嘆道“紛擾何時休”
張九齡寬慰他道“季明亦莫要喪氣,季明一手字,大唐無人不知。季明若是能放緩心,在國子監與官學,尋個差使不過輕易而舉之事。”
張旭撓撓頭,道“我不耐教授學生,不喜拘束,不知可能當好先生。”
張九齡認真道“無論何種差使,皆有拘束。季明若是性情如此,切莫勉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