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性情豪邁,興許是真拿他當好友,故此言語就坦率了些。
但他這種性情,若是出仕的話,則會吃大虧。
張九齡問道“季明可有考慮好”
張旭撓撓頭,道“先前吃多了酒,還未好生考慮,待我空閑下來時再考慮前程之事。”
張九齡被噎了下,不由得笑了起來,道“說起來,我倒是佩服季明的灑脫,我就做不到你這般放松。”
張旭難得尷尬了下,張九齡與他行事,稱得上是天差地別。
張九齡能身居高位,并非是靠著他的出身而來,開辟大庾嶺之功,門下省中書省的宰相們都無法相比。
且張九齡心思縝密,做事細致,細致難免就會操心過多,他能有今朝的成就,付出的艱辛可想而知。
張旭發自肺腑地道“我此生難有真正佩服敬仰之人,子壽兄算是第一”
張九齡笑著謙虛了幾句,遞了一袋錢到他面前,道“季明莫要推辭,出門在外碰上麻煩,先解決眼下的困難要緊。過年了,季明要出門,總不能空手前去。等下仆婦來幫著季明量身,再給季明去添置兩身厚衫。”
張旭握著錢袋,眼眶請不自助泛紅。
上次到長安,與張九齡結識時,他的官職不顯,兩人皆出自普通官宦之家,身份相近。
此次再來,張九齡已身居高位,品級地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尚書府的大門,并非人人能進。
張九齡卻一如既往溫和,待人至誠。
這份高貴,真正的君子風儀,張旭說不出的佩服,叉手深深長揖到底。
張九齡欠身還禮,道“季明莫要客氣,客氣就生份了。另,我在西邊歸義坊的宅邸,過些時日會空置出來,若季明不嫌棄,無需擔心賃金,可以在此居住。有了固定的居所,同家人聯系,友人來往時,也方便些。”
有錢有衣有宅邸住,張旭此時的心,突然就無比安寧。旋即,胸口又有洶涌的情緒翻滾著,蹭地一躍而起,驚得張九齡往后仰身,不明所以看著他。
張旭哈哈大笑道“子壽兄的恩情,我永遠銘記在心,此生莫難忘。我想寫字,給小郎補上見面禮”
張九齡失笑,跟著起身,幫他準備筆墨紙硯。
張旭蘸足墨汁,揮毫筆走游龍,紙上的字如有了靈,飛揚恣意,動靜交錯,豪邁灑脫得仿似要即將飛升。
張九齡看得錯不開眼,喃喃念道“衡山采藥人,路迷糧亦
絕”
張旭將謝靈運的巖下見一老翁四五少年贊寫完,久久之后,方放下筆,心情逐漸得以平緩。
張九齡啪地一下按住紙,揚聲道“這副字不算,歸我了”
張旭愣了下,大笑道“承蒙子壽兄喜歡,拿去就是,我再給小郎寫一幅”
張九齡截走小胖墩的見面禮,半點都沒不好意思,待墨跡稍干之后,將字收進了書房,道“待我空了,自己慢慢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