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去前,他拍了拍江憫然的肩膀,像一個關愛兒子的好父親那樣語重心長的囑咐他
“看你什么時候有空,也該學著接觸點事務了,就算剛開始不會也沒事,這事慢慢來嘛,積累一段時間經驗就好了”
“其實我對那個家主的位置沒那么執著的,對我來說當不當都無所謂,這話我早前就和你說過的”
江憫然的爺爺奶奶都很疼他,他爺爺在離世前還特意給他設立了信托金,只要他本人還活著一天,就能源源不斷的領錢。就算不是家主,他也照樣不會缺錢花。
“不過”江憫然話鋒一轉,“不過就在剛才,我突然又改主意了,我發現還是想要的。”
完畢,他像什么都沒發生那樣,也學著他爹剛才的動作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外面還等你拍照呢。”
江啟生似乎沒有發現,他的兒子從頭到尾好像都沒叫過他一聲爸。
“小少爺。”從劇組出來后,外頭已經將將傍晚了,開車的新保鏢禮貌問道,“現在是去哪兒啊。”
回老宅嗎不行不行,老太太身體不好,他這樣去了也只會讓她擔心。
去暮色嗎江憫然一般經常去那兒,在昏暗的環境里喝點酒,喝到大腦飄飄然,再隨著狂歡人群一起歡呼吶喊,就好像能夠忘記很多很多事。
和朋友聚會嗎江憫然也有一些或熟或不熟的朋友的。他在他們那個小圈子是經常被巴結的存在,哪怕他很少在他們的小群里發言,也幾乎每天都有人艾特他,問他有沒有空,去不去玩。
其實只要江憫然想,他打開手機隨便發一條消息,身邊立刻就能熱熱鬧鬧的圍上一大圈人。
哪怕不和那些朋友,就是情人他也完全不缺
,想擁抱也好,想做也罷,但突然就覺得挺沒意思的。
他好累,一般尋常人累了都會想回家吧,他也很想回家,但不是回某個具體的位置,而是回一個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某種虛幻概念的家。
江憫然側過頭時在玻璃的反光上清洗看到自己的表情,沒有難過,臉上什么都沒有,就仿佛情緒徹底抽離。
這種和自身脫節的表現其實是解離癥的明顯表現之一,他以前就有,甚至之前還要更嚴重一點。
當時在國外接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癥狀這才有所緩解,回國后也會時不時的復發。
在其他人看來,江憫然可能只是一言不發的發了一會兒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當時在想什么。
“小少爺”
這次開口的不再是開車的保鏢,而是那個戴眼鏡的,斯斯文文的助理。
對方先打量江憫然的臉色,又順著江憫然的目光望向窗外的那對相擁的愛侶,語氣斟酌的開口
“您需要我做點什么嗎”
不遠處有個剛收工的龍套演員,看著長相還挺俊康,個子挺高,年紀不大,身上穿著粗布麻衣的戲服,頭發戴著發套,臉上的妝容也還沒完全卸掉。
不久之前,就是他一面在車窗外打電話一面來回踱步。估計以為車里沒人吧,才會跑這邊來打電話。
“寶寶,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今天就拍完了”龍套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對電話那頭的人強調道,“真的,導演給大家都發了兩百紅包,我比別人還多兩百呢,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等下給你帶回來草莓怎么樣”
那人身上臟兮兮的,手背上似乎還受了一點傷,但他臉上是笑著的,手里緊緊攥著那一包紅艷艷的紅包。
而在他打電話到空檔,馬路對面一個同樣年輕的小青年拎著一個白色袋子像做賊似的一點點靠近打電話的龍套。
兩人碰面后,都拿著電話愣了一瞬,頓時抱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后,席地坐在屋檐臺階下。
位置離他們就遠了,助理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但能看到屋檐里橘色的燈光打在倆人頭頂,給兩人身上籠罩了一層模糊的光暈,看到其中一個在給另一個手上上藥,看到那個龍套把自己掙的工錢交給另一個人,看到倆人在有說有笑。
助理再看一眼江憫然,見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外面的這一幕,一看就知道,他可能老毛病又犯了。
“小少爺,需要我去聯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