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親兵頓時來了興趣。“沒什么。”霍去病說。
“哦”見軍侯沒有透露的意思,親兵就有眼色地不再追問。該不會是在想一個女郎吧他哪里知道,自己隨便一猜竟然還真的猜對了。
霍去病想的,正是江陵月這一位女郎。更準確地說,是她說過的話。
出征送行的那一天,江陵月當著天子群臣、數萬將士的面斷定他此行定會平安歸來。雖然她自己不肯承認,可所有人都把這句話當作是天命的讖言。
恰巧,霍去病也是這么想的。
但江陵月偏偏又分外憂心,對他囑咐了好幾句話,尤其勸他注意身體,千萬莫要逞強。她以為自己說得隱蔽,他卻把個中的未竟之語聽得分明。
這是在擔心他聽了命讖后肆意妄為,反倒應不了讖呢。
思及于此,霍去病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
所以他不顧隴西道沒有接應之人,翻焉其山、過居延海,毅然孤軍深入匈奴的腹地,到底是走在她預言的既定軌道上,還是屬于“肆意妄為”的范疇呢
霍去病驟然握緊了馬韁。
馬韁粗糲,但他手心上長了繭,被磨到了也渾然不覺疼痛。就像陛下命他領數萬精兵出征河西,縱使有命定的讖言在前他
也決計半點不能退縮。
太陽忽地從淺薄的云層中躥出,灑下金輝萬里,立刻讓人感受到它刺目的溫度。天邊的月牙兒卻已經淡了顏色,映在弱水沉浮的波光中,隨時要被浪尖吞沒。
鬼使神差地,霍去病蹲下了身。
他對著江邊伸手,森涼的水流頓時漫過他的手掌。掬一捧清水,也能把淺淡的月亮捧在手心。
此刻浮現在他腦海中的,非是江陵月口吐的命定讖言,而是她囑咐自己注意安全時的模樣。細細彎彎的眉蹙起,小巧的鼻子微皺著,眼底帶著她自己都沒留意到的焦急。
煞是可愛。
霍去病忍不住想,若是江陵月知道她費心囑咐時,自己竟是這樣的想法,一定會很是生氣罷真奇怪啊。
他分明見過孤月如鉤,冷輝灑在祁連山脊尖上的模樣。也見過滾燙的熱血澆筑冷鐵之上,蒸出的蒙蒙霧氣。如今卻也會為偶然窺見的一抹江邊月色,而心折不已。
江陵月下意識去瞧江充的模樣。果然,他一瞬間面如土色,把整張臉都襯得陰郁了數分,失去了正常時候的俊帥。
也對。
作為未來的巫蠱之禍的始作俑者,他怎么會搞不懂鬼神的門道,都是人搞出的名堂這個道理呢擺明了這是有人針對他妹妹嘛。
出乎江陵月意料的是,江充徑自對劉徹行了個大禮“請陛下明鑒,吾妹醫術高明,又心地善良,從無害人之心。怎會是宛若神君口中鎮魘太后之人呢太后如今身子不爽是如今最緊要之事,請陛下帶著吾妹前去探明病因。
江陵月訝異地挑了挑眉頭。也許是她對江充的評價太低,他肯為自己說話,而不是立刻明哲保身或是撇清關系,就已經極為出乎她意料的了。
更何況他說得極漂亮,滴水不漏。但見劉徹沒有立刻發作她,就知道這番話肯定起了效果。
既然江充鋪墊好了,江陵月也順勢行了一禮“阿兄說得對,如今太后身子不適,請陛下允許臣前去探明病因
半晌,才聽見上首的一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