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筠唬得魂飛魄散,當下奔到內室,月池早已披衣起身,快步出來。她皺眉對貞筠道“待在這里別動。”
語罷,她就徑直推開門,然后就看到一身便裝,驚魂甫定的王督主。還有與三個東廠番子纏斗的時春。待到進門入座,王岳還是不住地撫著胸口“你這個妾,當真是兇悍。”
這位大太監雖如往日一般白胖圓潤,可眼底的青黑,額間的皺紋無一不泄露他近日翻滾的心緒。
月池替他倒了一盅熱茶,勸慰道“來,您老先喝杯茶壓壓驚。”
王岳接過茶盞,湄潭翠芽的濃香撲面而來。他深吸一口氣,讓茶香在肺腑中流轉,半晌一雙細眼精光四射地看向月池“這是貴州的貢品,精制最好的綠茶,因著今年年時不好,送到京城的一共就只有二十斤。萬歲奉太后八斤,給皇后五斤,自己就留了三斤,剩下得全部都給了太子爺。沒想到,李公子這里也有。”
月池微微一笑“蒙殿下隆恩,賜了一斤。若不是這樣的好茶,也不敢來請您飲不是。”
王岳當下也笑開“那咱家就沾沾您的光。”他終于可以放心了,今晚算是來對了,劉瑾算個屁,人家李越這才叫真正的寵臣。一日三餐同桌而食,連好茶都不忘分他一斤。李越還能隨意那這物什出來待客,證明早已是司空見慣吶。
飲了兩杯茶,王岳就開始直奔主題了“您是一等一的聰明人,咱家也就不在您面前班門弄斧了。我今兒來意,您想必也早清楚了吧。”
月池垂眸一笑“在下雖清楚,可也無能為力。”
王岳道“您這就敷衍了不是,這滿朝文武,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您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在您面前,劉瑾不過螢燭之光罷了。”
月池搖搖頭,仍不言語。王岳見狀從懷里掏出一個錦匣。其中滿是翠羽明珠,各色寶石,微露一角,便已是光彩熠熠,耀眼生花。誰知,月池看也不看,就將匣蓋合上,她嘆道“某入宮,是蒙督主的恩情,若能相助,早在太子處就可將這令截下。之所以任事態發展至此,不是我李越忘恩負義,而是實在無能為力。實話與您,這事兒并非是劉瑾媚上,而是太子自己的主意。”
王岳一愣,他不敢置信道“我等侍奉太子如親爹娘一般恭謹,近日也無觸怒殿下的地方,他怎會”
月池長嘆一聲“殿下為監國計,特地去翻閱了大明會典。這一看,就發現了端倪,宮中靡費一年比一年增加,可主子們一年所用,卻至多不多數萬兩。這貪污得,實在太過了。”
她對上王岳陡然慘白的臉,補刀道“圣上連延壽塔都停建,就這樣,國庫卻還是空虛。殿下因此勃然大怒,對司禮監的諸位公公,也失去了信任。所以,才打算培植劉瑾,給他極大的權限,想讓他給闔宮換一次血。”
王岳霍然起身“這、這太過了雖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萬歲還在呢,殿下怎么會”
月池將他按回座上“我今天就和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若是山陵崩,礙于三年無改父道,反而不易大刀闊斧。可萬歲如今還在,您是宮里的老人了,咱這位小爺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萬歲爺會叫人給他搭梯子,更何況這等小事。”
王岳倒吸一口涼氣“不成,萬萬不成。劉瑾這個老東西,當年咱們怎么把他下獄,如今何妨故技重施。咱家聽說,他在東宮也頗礙您的事,您難道就不想咔”他將白白胖胖的手掌放在脖頸上一橫。
月池微微搖頭,昏黃的燭火為她的玉面鍍上了一層蜜色“沒了劉瑾,還會有旁人。關鍵是在殿下自個兒,如他不改主意,您是殺不完的。”
王岳腹誹道,廢話,要不是為這個,咱家何用半夜爬你家的墻。李越對太子的影響力毋庸置疑。
王岳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咱家是無能為力了,只能求您助我一臂之力。只要您肯幫忙,您想要什么,我都能給您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