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劉健是斷了豪強大族一時的財路,那王陽明這封奏疏就是力圖永遠絕掉這些人發財的路子。朱厚照雖然不愿意過多地抬舉文臣,但是也不能把忠心耿耿且有才干的官僚往地上踩。他只猶豫了兩天,就下定決心,在例朝上對王陽明大加贊賞,并且安排吏部、戶部與兵部協作,再出一個具體條陳,交由廷議。事后,他還賜了王陽明五十兩黃金。
王先生果斷收下賞賜,一回去就請了十來個武林高手做護衛,在東官廳設下小廚房,從家里挑了兩個忠心老仆專門為他做飯,兩個機靈的仆人為他看顧住所,還找了一個大夫隨時候著。他依靠這一番布置,躲過了數次暗殺、下毒,牢牢坐穩了東官廳二把手的交椅。此后,鎮遠侯掌練兵,王侍郎掌后勤,谷太監監督上下的格局正式確立。京軍一改往日的窮困無能,終于漸漸有了正規軍的樣子。
但這一番大刀闊斧的改革之后,君主與勛貴之間的矛盾已然上升到了頂峰。國公們本以為支持東官廳能夠為自己謀權奪利,誰知到了最后,他們還是得和太監和文官平起平坐,還損失了一大筆進項。侯爵們就更不滿了,國公至少還留下了一部分權力,而他們是既沒權又沒錢。京中的世家大族之上,陰云經久不散。
鬧到這個地步,饒是唯我獨尊如朱厚照也打算先歇一口氣,總不好把人都逼急了,萬一狗急跳墻,對大家都不好。他思前想后,又召集各家子弟陪他游獵,多加厚賜,不斷地畫餅繼續忽悠。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魯寬的急報,李越居然打算去清查鹽政背后的勢力這不是去找死嗎
他第一反應是召月池回來,但真正拈起玉管筆時,他卻遲疑了,狼毫上的朱砂滴落在絹帛上,留下豆大的紅印。鹽政作為大明的命脈,必須要理清的。他也遲早需要安排人去核查。這樣的機要之事,除了李越,他還能派誰呢朱厚照心想,他安排了五個錦衣衛保護他,即便有危險,想來也不會有大事,不若先靜觀其變吧。
他索性不下發上諭。魯寬沒有旨意,決計不敢違拗李越的意思。這一招既成功保守了機密,也氣壞了劉瑾。劉瑾作為東廠的督主,不可能接觸到錦衣衛那邊的傳訊通道。朱厚照不會讓自己的兩個耳目沆瀣一氣,否則他設立兩個特務機構的意義何在是以,劉瑾只能派人日夜盯著錦衣衛那邊的動向,一有出京之人,他就派東廠的番子跟上。這樣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還毫無消息,叫劉瑾怎么能開心得起來。
而在衛輝,遲遲沒有得到消息的魯寬只能硬著頭皮上陣,帶領手下全部喬裝打扮,和俞家人一起去汝王府出席茶會和酒會。汝王根本不會親自接待商人,只有王府長史出面和他們商談。魯寬這倒松了一口氣,來得越是小人物,認出他們的可能性就會越少。其他四個錦衣衛也是如此,剛開始還有些生澀,后來就越發自如了。
打聽他們最多的竟然一同出席的鹽商,因為說到底大家都是競爭對手,為了搶到汝王府這筆大單,當然要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了。而魯寬一行人作為生面孔,自然讓大家對他們有些忌憚,迫切想知道他們的家底掂掂斤兩。
俞昌被問得頭皮發麻,他勉強答道“他們是我的遠親,以前都是靠田產過活,因為不大景氣,所以才來跟著我從商他沒有兒子,只是有一個女兒。”
女兒一眾鹽商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名叫吳兼榮的熟人笑道“難不成是你老俞的親家,所以才如此上心”
俞昌嚇得冷汗直流,連連擺手,脫口而出道“不不不我怎么有那樣的福氣,可別瞎說了別說了。”
吳兼榮見他如此模樣,反而正色道“難不成是個天仙,比令愛如何”
俞昌哪里敢透露半分,他含糊道“這我一概不知,我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