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到家中,他的腦中仿佛有上百面鳴鑼,震得他六神無主,丟魂失魄,難怪、難怪皇上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一意孤行,原來背后竟然隱藏著這樣的驚天密事
近臣李越貪花好色,因一婦人竟然對世子起殺心,而奸宦劉瑾更是心狠手辣,察覺之后竟然先下手為強,害死了汝王世子,意圖嫁禍。這二者不過是天子的臣下而已,可相斗之下竟然害死了天子的親堂弟這即便是在民間,亦是天大的丑聞。一旦傳揚開來,劉瑾、李越死不足惜,可萬歲的聲名、朝廷的臉面都要丟盡了,宗室說不定還會對當今起怨懟之心
這牽連太大了。戴銑坐在書桌前,連油燈都不愿點。明明是初春,春寒料峭,可他的脊背處、腋下、腳底都已濕透了,他仿佛坐在火爐上,下一刻就要被烘成人干。
正在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時,門外突然傳來了響亮的敲門聲,戴銑的心仿佛都跳漏了一拍,他捂著胸口厲聲喝道“是誰”
他妻子的聲音細細弱弱地響起“是妾身,相公,呂、劉二位相公尋你來了。”
戴銑一愣,仿佛通靈寶玉回歸寶玉身邊一樣,神思陡為之一清,他喜道“快叫他們進來,可算有個能商量的人了。”
然而,呂翀和劉菃聽罷俞澤的供詞,看到俞澤印了手印的口供之后,也是目瞪口呆。此事已能把天捅出一個窟窿了,即便是三個臭皮匠湊在一起,亦不能想出堪比諸葛武侯的絕妙好計。劉菃半晌方道“此事牽連太大了,不可貿貿然告訴他們。”
呂翀聞言看向他“可他們皆知戴兄入了死牢,如何瞞得住。再者了,咱們廢了這么大的力氣,總不至要裝聾作啞吧。”
劉菃心知呂翀這個直腸子又是疑上他了,劉菃無奈道“可人多嘴雜,萬一走漏了消息,又該如何是好”
戴銑急急問道“劉兄有何高見”
劉菃被問得一愣,他皺眉半晌方道“不若,咱們去尋戴御史。戴御史乃四朝元老,素有官聲,說不定能為我等指一條明路。”
這一意見得到了大家的贊同。他們絲毫不敢耽擱,直奔戴府而去。戴珊正在泡腳,準備就寢了。實木大盆中,渾濁的藥湯散發著濃烈的藥氣。戴珊慢慢把干瘦如蘆柴棒的腳伸進去,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一旁的老妻笑道“燙一燙腳,晚間睡覺也暖和些。”
戴珊看著昏黃燭火下,妻子鬢邊的白發,心中也不由生出柔情來,他忙把腳移到角落“你也來泡泡。”
戴夫人一愣,隨即嗔道“咱家又不是只有一個盆了,叫下人們看見成什么樣子”
她的語聲在戴珊的目光中變得越來越小,她最后方道“我纏了足,有白布時看著小巧,可解了布帶就不成樣子了。”
戴珊一愣,他握住戴夫人的手道“你我都是即將入土的人了,何必還在乎這些。再說了,我的腳也不好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