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夫人失笑,她的眼眶微微濕潤了,隨即坐在了戴珊身旁,脫了鞋襪慢慢把腳探進去。她扭曲的腳踩在戴珊的瘦腳上面,滿是老年斑的手被戴珊同樣粗糙的大手握在掌心里。他們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風華正茂時的倒影。少時夫妻老來伴,他們相伴走過人世的春秋,也會攜手到地下長眠。
許是因這溫馨的氣氛,戴夫人心中鼓起了勇氣,她忽然開口道“老爺,你、你致仕吧。”
戴珊暈陶陶的腦袋仿佛被誰當頭打了一棒,他一下就驚醒了“你說什么”
戴夫人深吸一口氣“妾身是說,請您致仕吧。您和妾身的年紀都已不小了,咱們也該安享晚年了,不如回老家去,咱們還能弄一個小院子,你種幾畝地,我喂一些雞鴨鵝。孩子們回來了,咱們還能”
戴夫人的眼睛明亮得像星星一樣,就像新婚之夜時她看到他的那一刻一般。戴珊到嘴邊的呵斥被生生咽了下去,他以沉默表明了他的態度。戴夫人太了解他了,她明白他的意思,可不愿就此退縮,她道“老爺您”
一語未盡,門口忽然傳來小廝的聲音“啟稟老爺夫人,有三位給事中老爺說有大事想與老爺相商。”
戴夫人搶先一步道“讓他們明兒再來,這都什么時辰了”
戴珊卻打斷道“不,替我更衣。”
戴夫人一怔,她緊緊抓住丈夫的手“別去了,你以為你還是年輕小伙子嗎,你都七十多歲了”
戴珊道“我深受皇恩,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要為朝廷效命。”
他掙開了戴夫人的手,向前走去。戴夫人望著他的背影,淚水不由滾落。
戴銑等三人坐在戴家的花廳里,竟有幾分瑟縮,一見戴珊來,亦是欲言又止。戴珊道“何故做此小兒女態,難不成在節日深夜叫老夫出來,就是瞧你們大眼瞪小眼嗎”
呂翀忙道“當然不是松厓公容稟。”
他語罷看向戴銑,戴銑一橫心,將前因后果都說了出來。呂翀則在一旁不斷補充。劉菃眼看戴珊瞇成一條縫的眼睛越睜越大,最終射出刀鋒一般銳利的寒光。半晌,戴珊方道“都回去吧,把此事爛在肚子里,決計不要泄露半分。私入天牢是大罪。”
呂翀道“可這事兒”
戴珊擺了擺手“明日,老夫就入宮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