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彩是文官出身,可他也沒聽過這種說法,不由問道“是哪三種”
月池道“道之法,俗之法與術之法。所謂道之法,即維公道義理之法,譬如大明律中對逃獄罪的規定若罪囚反獄在逃者,皆斬。同牢囚人不知情者,不坐。可以看出,道之法對適用對象的認定,對處罰的辦法,規定得都是非常明確。所以,將官逃獄一案,他們皆難從判例上來駁斥,只能從找證據中入手”
張彩想到那一晚的血腥屠殺,心頭仍是一緊,他聽月池又道“俗之法,即禮教良俗之法,常與倫理掛鉤。俗之法的規定也很明確,比如通奸罪,奸夫淫婦各杖八十。可既與人情掛上了鉤,就免不了因地制宜,依情況而斷。什么樣才算通奸,除非當場捉奸在床,否則都難以完全斷定。特別是事涉貴胄,調停的空間就更大了。”
時春挑挑眉“這就是他們構陷謝丕和貞筠失敗的原因”
月池點點頭,她道“對,那一群蠢材,他們用來構陷王先生的是術之法。術是指權術,乃是上位者平衡朝綱的手段,所以術之法的規定非常不清晰。就說結黨罪,若宰執大臣知情,與同罪,不知者不坐。可是否知情,不就是拷打時一句話的功夫嗎”
張彩恍然“決定權就落在了圣上手上,圣上可以依自己的心意來判定,究竟是否要殺。他要是想保,知情也可以變成不知情,可他若是想殺,不知情的也必須得知情。”
月池頜首“所以,王先生必須箸兵書,只有讓圣上看到了他極大的用處,才會冒著開罪勛貴的風險,一定要保他。而我在最近惹出這么大的事,勛貴們只會想人都流放了,還是算了吧,關鍵還是要來害我,如此也就不會窮追猛打。”
張彩不語,劉瑾夾了一筷子抄豆芽,邊大嚼邊道“不不不,他們還是成功了一大半。他們用此罪,就是為了讓爺不再全信王守仁,將他趕出京軍。他們做成了啊。京軍把他視為圣人,可哪個天子敢用活的圣人就連那孔老夫子,不也是死了許多年,才出名的嗎你只是讓他們沒有直接一棍子把人打死,但是只要王守仁出了京,再繼續追殺不就完了。”
時春沒好氣道“你倒是熟練得緊啊。”
劉公公又開始啃泡雞爪“嘿,本來就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月池卻道“可皇上還會保他,因為倭寇之事還要用他。”
劉瑾道“前提是他不作死。要是作成你這樣,壞了根本大法,皇上即便有保人的心,也無保人之力。”
時春喝道“你瞎說什么,她壞什么根本大法了。”
劉瑾冷笑一聲“文武制衡,不就是圣上的根本大法嗎。這股妖風不能長,如若一個七品巡按靠玩弄律法,就能斬殺近百位武將,那這天下,究竟是誰家的天下我就盼他們能賣大力氣,拖久一點,拖到韃靼人打過來。不然,全部都要玩完。”
面對張彩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色,月池揀了一個梅子道“他會拖的。空出的官位越多,越有利于圣上安插上自己的人。在這一點上,我們的利益又是一致的。”
劉瑾略略展眉,他這些日子都準備另辟蹊徑了,此刻又稍稍定了定神,他疑道“可他還能怎么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