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光的心頭一陣刺痛,他心知她說得是實情,滿都海福晉不愿明蒙交戰,并不是因為她想要和平,而是認為此時打仗,于統一蒙古不利。他道“那么,我們可以加速這個過程。”
月池心中一陣訝異,她原本是想和尚打消去找滿都海的打算,這可是在蒙古的地盤,一旦滿都海知情,誰做主就說不準。可沒想到,和尚還會這樣突發奇想。她雙手抱胸,饒有興致道“你倒說說,你能怎么加速”
曇光道“圖魯和烏魯斯已經成人,應當有支撐門戶的能力。”
好似一道閃電凌空劈下,夜間的混沌頃刻消散于白光之下。月池的臉上先浮現淺淺的一點笑意,接著這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她重重拍拍和尚的肩膀“往日是我小瞧你,你還真是個天才。那就,去見見你的叔叔或侄兒吧。”
曇光被她突然的態度轉變鬧得摸不清頭腦。她不愿他去見大哈敦,卻愿意他去見兩個王子。
月池看出他的疑惑“當然不是叫你去和盤托出。你秩只需要說明,兩點,一是滿都海福晉的身體堪憂,二是科爾沁部一直是兄弟部落。”
曇光的心頭涌現明悟,他道“你是想讓圖魯和烏魯斯去拉攏烏訥博羅特王。”
月池微微闔首“比起我這個漢人和你這個旁支,未來的汗王和濟農顯然更有說服力,不是嗎曇光,你是個聰明人,不該說的話,一句都別說。否則,后果如何,你該知道的。”
她的言笑宴宴中卻又有一股威儀彰著。曇光一時心驚,月池眉稍眼底的嘲諷像錐子一樣直刺人的神經“別以為用起藏傳佛教那一套,就能轉頭轄制我。你還嫩著呢。”
語罷,她轉身就走。曇光望著她的背影,喃喃道“光靠眼下的信眾,是無法在你面前走一回合,可如果再加上未來的大汗與濟農呢”
和尚打定主意,又開始演練術法。這些他曾經在經院,因遍照師父點化而嗤之以鼻的東西,又被他重新揀起來。不僅如此,他一面嚴厲約束人們,不可妄語、殺人,可他約束人們的辦法,居然也是妄語、殺人。這是多么的諷刺啊,他在獨處時就會忍不住動搖,可只需要一會兒,他就會重新堅定下來。
世人太過愚昧,他們對糞土汲汲營營,卻將真正的至寶棄置一旁。他不得不采取非常的手段,將善的種子強行扎在他們心中。這何嘗不是一種大善所謂善惡,不過是為促成極樂世界的手段,對世界造化有益的就是善,有害的就是惡。他應著重永恒的本質,而非暫時的手段。因緣在不斷生滅,魂魄在不斷輪回,一切都是虛妄,他又何苦執著呢即便死后會因犯戒而遭受懲罰,他亦甘愿承受。想到此,他又心安理得下來,準備去說服自己的兩個侄兒。
達延汗與滿都海福晉暫離汗廷后,去圣山不兒罕山。成吉思汗年少時受人追殺,逃入此山中,才撿回一條命,此后他就開始敬奉、朝拜此山。隨著他的地位日益拔高,這座不兒罕山也就成為所有蒙古人心中的神圣之地。
滿都海福晉因高齡產子本就心有畏懼,再加上后來又鬧出這么多事,即便因為達延汗的態度和緩,她的身子得到好轉,可死亡的陰影和對未來的擔憂始終在她心底揮之不去。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以后,女人生孩子,是九死一生。一旦她因為難產離開人世,那她的兩個兒子該如何是好。他們的父親正當壯年,沒她的管束,以大汗對男女的欲望,汗廷中的新生命一定會越來越多,那時,她的兩個兒子,兩個沒有母親的兒子,又該怎樣確保自己的地位穩固。
這恐懼讓她日夜難安,她選擇求助于天地和祖宗的神靈。她要求達延汗帶她到圣山朝拜,這一方面是為安定自己的心,另一方面是為讓達延汗沒法子再去招惹別的女人。他總不能在圣地行茍且之事吧。她以神明為借口,達延汗只得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