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胄笑道“你都離開了這名利場,轉入玉堂之中了,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羅。”
李夢陽原任戶部郎中,可經京察后卻改任為南直隸提督學政,乃是負責一行省文化教育事業的最高官員,為天下士子所重,被尊稱為“大宗師”。這是類似與翰林一類的清貴官職,所以唐胄笑他離開名利場。
李夢陽使勁搖了搖頭“只要官,就永脫不了這名枷利鎖。再說了,一省文教也未必干凈吶。”
謝丕心中有數,朝廷是既忌憚李夢陽這樣的人,又離不開他,所以應該將適當的人,放在適當的位置上。萬歲既愛其才,又知其直,便將他委任去做學政,掌管一省的教化。想到此,他笑道“怕什么,獻吉兄一去,饒是什么歪風邪氣,都要為之一肅。”
李夢陽先是大笑,隨后道“確是如此,若真有污糟事,我是絕不姑息的。”
顧鼎臣聽得既羨慕,又傷感,他本是榜眼,一入翰林院就做了做了七品編修,本是高。可翰林院等學官升職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他在這里兢兢業業地做事,卻還不如他們被擠出翰林的人。可讓他卷進這風口浪尖,他又實在是心怯,他只是普通商戶出身,不比謝丕有一個閣老爹,他萬一栽了,誰能去撈他呢
想到此,他就更羨慕李越了。他道“含章兄何時回京,可有消息嗎”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謝丕和楊慎身上。楊慎道想了想道“想來還有一段時日。”
顧鼎臣點了點頭“他這才叫,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真是好運道。”這樣的不世之功,足以保他一生的榮華富貴。更別提,萬歲還那么看重他。或許,等他回來,他應該多登門拜訪幾次。
楊慎聞言微微皺眉“可這樣的福氣,卻不是人人都接得起的。當今世上,只有李越,才能將這樣一局死棋盤活。”
謝丕對此深有感觸,他道“含章于人心的把控,已是出類拔萃。更難得是,他頗有些奇思妙想,總能另辟蹊徑。”
譬如勛貴問題,旁人都是想直接硬碰硬,他卻能想到通過界定繼承權來引起狗咬狗,又譬如蒙古的禍患。
他道“仁宗朝、宣宗朝時,為促成蒙古內亂,不知輸送了多少物資,花費了多少年的時光,來扶弱壓強,確保勢力的平衡。可他李含章,只用了幾十個和尚,就能將蒙古攪得雞犬不靈。我們以往只知僧尼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1的害處,卻絲毫沒有想到,其竟也能有這樣的大用。他能有這樣的遠見,當然無論在何種境地,都能絕處逢生。”
顧鼎臣聽得心頭尷尬,只得強笑道“是我失言,是我失言。看來,他靠得是真才實學。”
楊慎笑道“是啊,我還記得,過去總有人傳含章兄的閑話,說他是靠容貌才得萬歲寵信,可如今,這些人想來都會閉嘴了。”
李夢陽嗤笑一聲道“你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早在鐵頭御史的名號打響時,他們就不敢說這話了。”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大笑。他們大多是心地純良之人,更多是為朋友高興,而不是心生嫉妒。
謝丕想了想,又沉下臉“我擔心的是,蒙古亂成這樣,含章兄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這席上登時一肅。李夢陽問道“這仗會不會打”
董玘為人方正,他沉聲道“兵者,兇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現今,應還遠不到不得已的時候吧。”
顧鼎臣也道“蒙古既然內亂,那就不足為懼,我們又何必去喊打喊殺呢。”
唐胄畢竟在戶部呆了這么久,心里還是有點譜,他道“可這樣的良機,一旦過錯,只怕圣上”
楊慎道“圣上雖然好武,卻更愛民。治國有常,而利民為本。2孰輕孰重,萬歲心中怎會沒有掂量。再說了,一旦打起來,含章兄不就更危險了。”
“這倒也是。”唐胄微微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