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一代,巡撫為各省最高行政長官,掌一省大權。在聽到有欽差來的那一刻起,浙江巡撫陸完便召集手下的得力干將,商議該如何應對,如何自處了。然而,幾人的意見在這時卻出現了巨大的分歧。
按察使潘鵬并未將嚴嵩當成威脅,他端坐在案后,對著陸完道“中丞,這個人的底細,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張遇的門生,一直在工部任職有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張遇是個什么人物,您心里比誰都清楚,他能和張遇多年來相處融洽,難不成還能是個骨鯁之臣”
這些人也都是兩榜進士出身,當年也是在京里呆過的,豈能不知張遇。張遇為人浮躁,生性貪婪,可不是什么一心為國的清官。
都指揮使陳震聞言卻面露不贊同之色。陸完道“咱們自家人關起門來說話,有話不妨直說。”
陳震應了一聲是,他道“照臬臺的意思,此人不足為懼”臬臺是按察使的別稱。
都是官場上混得,誰敢把話說到十分滿。潘鵬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只是不必如此如臨大敵罷了。”
陸完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了布政司使王納海“你怎么看”
王納海此時方開口“老潘,你糊涂啊。”
潘鵬一愣,為了防止地方專權,掌一省政務的布政司、掌一省刑名的按察司和管轄軍事的都指揮使司三方是互不隸屬的,都是對中央部門負責,所以嚴格來說,這里坐著的三司長官都是封疆大吏,沒有誰比誰矮一頭的說法。不過,布政使掌一省的政務,實際上還是比其他兩個部門要強勢一點。但即便如此,這王納海上來就說他糊涂,潘鵬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
潘鵬當即皮笑肉不笑道“愿聞高見。”
王納海見狀描補了一句“大敵當前,我等萬萬不可輕忽,必得同舟共濟,共度難關。”
他這般正色以待,倒叫這屋內所有人都不由直了直身子。王納海繼續道“不過嚴嵩過去如何,如今他可是可是吏部親選的參政,不是什么芝麻綠豆官。此人能以工部郎中的身份,破格外放,必定是經過了內閣、吏部乃至李越的首肯巡視海道那么大的事情,李越不從翰林院和都察院中挑選自己的嫡系,反而弄了這么一個人來,這不更是說明其有過人之處嗎”
潘鵬聞言一笑“不提李越也就罷了,一提李越更說明此人不足為懼。大理寺卿周東如今不還好好在位置上嗎。”
陸完一下就明白了潘鵬的意思,他道“你是說,李越無意鬧個魚死網破。”
潘鵬道“正是這個理。這事情總歸要人來做,天下人難不成個個都是清如水,明如鏡了李越既然連一個周東都能忍,就不會和大家伙都撕破臉。”
王納海也明白他的意思,這好處不是他們浙江衙門一家得了的,這江南四省有頭有臉的都有份。李越再厲害,也不能直接把整個東南官場都蕩平。
潘鵬繼續道“這才是他沒有派自己嫡系的原因,李夢陽、曹閔的前車之鑒還在。他手下那些人,滿腦子道德文章,書生氣太重,一不留神把天捅破了,那誰來補這個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