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筠一時說不出話來,佛保試探性道“怎么,夫人不忍”
貞筠長嘆一聲“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怨必報。我當報回護之情。”明明留她在此,更能確保月池的援手,可這個人還是選擇第一時間送她走
佛保當即道“夫人如帶他去赴任,陛下早有囑托,我等也絕無一話。”
貞筠搖搖頭“我不能打著為他好的旗號,不尊重他本人的選擇。”
佛保先是心涼了半截,隨后心思又活絡起來,他道“那夫人是打算與其共克時艱了”
貞筠笑道“不是我,而是公公你。”
佛保“”開什么玩笑,他又不是皇爺的情敵,他吃飽了撐得去趟這渾水。
貞筠歪頭“公公不信”
佛保道“夫人莫拿咱家說笑了。”
貞筠道“你覺得,我離開寧波后,又不辭辛勞趕回來,只是為了和你開個玩笑我是有一筆交易,想同公公你好好商量。”
她能有什么東西。佛保第一反應就是輕視,李越再厲害又如何,這天下終歸是朱家的天下。
然而,貞筠接下來舉動,卻驚得他呆若木雞。她道“徐州之亂的根由是你我都心如明鏡,是這潑天厚利惹了旁人的眼,可引起這場禍亂的引線,公公可曾聽聞”
佛保一驚,他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想,卻不敢置信。別人不知道,他可是通過東廠的情報網摸得清清楚楚。那個林婆死時,手里可是拿著一架棉紡車他只聽貞筠道“我想拿水轉棉紡車的圖紙,來換您出手,保謝丕一條命。”
這一言,好似石破天驚。佛保霍然起身,他身旁的茶盅都因這劇烈的動作摔倒在地,可他卻渾然不覺。
貞筠已是智珠在握“如何,這對您來說,當是一本萬利的賣賣。”
儒家話語體系中,太監早已成了丑角奸角。佛保和他的義父劉瑾一樣,不打算去苦讀詩書迎合那些文人的作風,他們正在摸索自己長遠發展的道路,當今的這些儒生重農耕輕商賈,重詩書輕技術,重內政輕外交。而他們宦官卻通過農技發展和與外洋之間的沖突,搶先看到了這些東西的強大力量。握住了一項關系民生的技術,在現行的政治環境下,等于握住了一座金山。這正是圣上與李越所致力于的大勢。他豈能不順勢而為呢
佛保理了理衣裳,慢慢坐回原位“夫人真是洞若觀火啊。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如真有此物,您何不為自己求一個錦繡前程呢”
貞筠苦笑一聲“妾身如能長留夫君身側,何等前程不可求。但既無法常伴左右,縱有金玉滿堂也不過空置罷了。”
她繼續道“此物于妾身而言,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可于公公而言卻是錦上添花,如虎添翼。林婆一直都在鉆研此物,可惜,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卻遭飛來橫禍,我也只能繼承她的遺志,望借公公妙手,將其傳遍大江南北。”
她說得懇切,佛保卻仍不能釋疑。他也遣工匠試過,可始終無法解決棉線斷頭的問題。單憑她手下那群女流之輩,難道比他集結的能工巧匠還要厲害不成
眼見他久久不語,貞筠只能再添一把火“公公不信”
佛保道“咱家豈敢懷疑夫人,只是事關重大,牽連太廣,不得不謹慎些。”
這個狡猾的狗東西,她亦料到,光憑空口白話,是無法打動他。貞筠亦是皮笑肉不笑道“您說得是,事關重大,又是我有求于公公,豈能不拿出些誠意來。”
她道“原本的棉紡車最多有四錠,林婆改良后增加到了五錠,按理說錠數越多,紡得線也多。我身邊的女孩兒們便突發奇想,能不能再增加幾個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