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筠一回到馬車上,就不由面帶愁思。宋巧姣問道“夫人,是沒談成嗎”
貞筠長嘆一聲“談成了,麻煩反而更大了。”
宋巧姣不解“這是何故”
貞筠欲言又止,當然是因為她也無法解決棉線斷頭的問題啊。將錠子豎起來容易,只要思路打開,要做到這點并不難。這個主意,就是與林婆交好的女工,在悲憤之下,推到棉紡機后發現的。可如何讓棉線不斷頭,就要靠精密的裝置了。她病了之后,關于棉大紡車的探索就被擱置一旁,她哪有精力去召集工匠做這種事呢
貞筠黛眉深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至少,她已經讓市舶司的目光又一次聚到了棉布上,而不是只盯著上層的綾羅綢緞。
而還困在家中的謝丕,渾然不知貞筠去而復返。他正在焚香鼓琴。屋外秋雨蕭瑟,屋內亦是一片凄清。他十指拂過琴弦,所奏之聲慷慨激越。
待到曲終,禮叔才開口道“一爺,再這樣下去,咱們就要頂不住了,要不,還是走吧。”
謝丕沒有回應,反而問他“您聽出我彈得是什么曲子嗎”
禮叔就是謝丕之叔謝迪的奶兄弟,在謝家耳濡目染,也通詩書,可如今他心亂如麻,哪里有心思聽這。
謝丕也明白他的煩憂,他道“這是伐檀。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連魏國先民都憤恨上層不勞而獲、敲骨吸髓,何況如今呢”
禮叔一愣,道“可又不是咱們在這里侵奪民財,咱們在災荒年間,還放糧救民呢。冤有頭債有主,他們要恨也該找對人才是啊。”
謝丕道“可要殺我們的,也不是平頭百姓啊。”
禮叔道“那些人就是憎惡我們,奪了他們的好處。一爺,我看差不多也就行了鬧大了對老爺的官位也不好啊。”
謝丕搖搖頭“事情一旦開始就不會結束,恰如寶劍出匣,必見血而歸。”
他沉默片刻后道“禮叔,既然擋不住,就別擋了。”
禮叔一愣,只見謝丕微微一笑“保留實力,還能控制局面,要是真被逼上絕路,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謝云得知消息時,偽裝成亂民之人已然闖進了謝家一房。當其他陰私手段都無濟于事的時候,豪族也只能一力破萬法。
謝云驚得魂飛天外,他道“怎么會這樣來人,帶上家伙,我倒要看看,是誰這么大的膽子”
他帶著家丁氣勢洶洶地沖出去,可還沒走出家門,就被他爹攔了回來。
謝述簡直要被這個不知輕重的兒子氣死“站住,畜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謝云驚疑不定“爹,一房被攻破了,堂兄他們”
謝述暴喝道“住嘴”
他走到兒子身側,才與他細細分說“這不是你講兄弟義氣的時候你知道嗎,你的好堂兄不僅在咱們家來分而治之那一套,還在外頭來他得罪的人太多了。你放心,他是閣老之子,那伙人不敢拿他怎么樣的。到時候他拍拍屁股回京去了,咱們可是還要這兒扎根的。這渾水,我們不能去趟”
謝云一窒,仍在苦苦相勸“可爹也說了,那伙人已是形跡瘋迷,萬一鋌而走險,傷了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