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丕一愣,她已撿起了簪子,坐到了他身側。她拿起梳子來,簡單替他梳了梳,很快就綰好了一個發髻。她端詳了一會兒后笑道“這下,只怕他們從你身邊走過去,都未必認得出來了。”
謝丕搖搖頭“京里的人,只會如附骨之疽一般跟著我們,以我們的能為,是決計擺脫不了的。”
貞筠一愣“你是說,他們現在還在”
謝丕點點頭,貞筠道“他們還想要我們的命”
謝丕搖頭“應該不會,皇爺不會想和含章正面沖突,再者,只要我等失蹤杳無音訊,一樣能達到他的目的。”
貞筠一窒“那他還派人跟著我們干什么”
謝丕道“皇爺一向謹慎,他總得確保不會節外生枝。并且,要是我們死在旁人手上,也就與他無關了。”
貞筠的心在狂跳“也就是說,我們這一路,要面臨兩撥人。”
謝丕道“這才是我們要盡力改裝,并且加緊趕路的原因。”
貞筠道“可你的腿呢”
謝丕道“不礙事。先用木條固定,逃命要緊。”
貞筠卻斷言拒絕“不成,到了下一個村子,一定要去看看。”
謝丕還待再言,貞筠卻道“不必多說,我們總得吃飯喝水吧,還不至于連叫個大夫來的時間都無。再說了,你好得快了,咱們也能走得快啊。”
他們找了大夫瞧了,才知謝丕的腿傷得不重,只要好好臥床調養,就能愈合如初。貞筠與謝云聞言后,一面取了厚厚的褥子來墊在車內,一面又去想法設法買些肉食來替他調養身子。一行人就這般走走停停了大半個月,又至了一處城鎮。
謝云如往常一樣去城里買干糧、抓藥,可這一次,卻叫他聽見了不尋常的消息。
貞筠和謝丕正在車內說話,忽然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同時一凜,貞筠已經摸到了車上的木棍,而謝丕早已舉起了一旁的水壺。車簾被猛然掀開,謝云的臉露了出來。
兩人同時松了口氣,貞筠道“跑什么,是不是有人追上來了”
謝云連連搖頭“不是,沒人發現”
謝丕皺眉道“那是怎么了”
謝云喘著粗氣道“街上人都在說,我們的大軍,成功拿下了馬六甲,有一百多個藩屬國,已經遞上國書,想要在圣上萬壽時朝賀大家都在商量著,怎么好好做生意呢。”
謝丕一震,驚駭攫住了他的心神,他對中央行動的所有設想,都基于中央需從地方豪強手中奪利的先決條件上來推演。可如今馬六甲已被朝廷控制了,通往歐洲的海上商路,連同周圍大大小小的上百個藩屬國,都即將掌握在皇上手中。他哪里還需要去爭,再大的樹在他面前也不是一合之敵,他早已在不知不覺種將他們斂財的根都拔了起來
謝丕這才恍然,難怪要讓這么多人都卷進來“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京城中,各大衙門都為即將到來的萬壽節,忙成了一團。朱厚照要求的超高規格,讓大家都感覺頭痛不已。不止一個人找到月池,希望她能夠勸勸皇爺,能不能盡量少折騰一些。可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素來節儉的李越,這次卻沒有勸阻的打算。
月池長嘆一聲“由他去吧。這當得一賀,也不僅是一賀。”
輕視外洋的儒生們,看不出這一舉動的意義,即便朱厚照本人,估計也想不到自己這一打壓豪強,充盈國庫的舉動,能為后世帶來多大的影響。只有來自五百年后的她,清晰地明白,在大航海時代到來之際,能夠把持住一條重要航道,建立有上百個國家參與的貿易稅收體系意味著什么。
這才是她不敢告訴他自己真實來歷的原因。天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