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褲子一脫,露出的傷就更多了。葛林戰戰兢兢地上完藥,叮囑道“雖未傷筋動骨,但是摔得這樣重,您千萬得靜養些時日,切不可勞累”
一語未盡,朱厚照就道“知道了。賞。”
葛林“”
他和王濟仁只得一腳深一腳淺地出去,出了門扉后,他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一眼,碧紗窗內,兩人依舊相對而坐,仿佛天上那條銀河,也流到了他們之間,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葛林本以為出了這樣大的事,萬壽節大典必定會推遲,豈料居然還是如期舉行,并且比起往年來,還更加隆重,多加了不少流程。這樣歡天喜地的日子,人人都是喜笑顏開,唯有他和王濟仁時不時瞟一眼朱厚照的腰背,冷汗早就把里衣濕透了。
和他們一樣戰戰兢兢的還有劉瑾。夏皇后出席,還能叫他勉強冷靜,畢竟是這樣的盛事,女君不在,豈不是丟臉丟到海外去了,那成什么樣子。可待他看到,以沈瓊蓮為代表的眾女官,代表夏皇后下座賜酒時,他心里的最后一點僥幸都被打碎了。這樣的場合,女人憑什么能出面
“到嘴的肥肉都有人來分一杯羹,你覺得難以置信”朱厚照問道。
劉瑾一凜,御階下仍是歌舞升平。輝煌的樂章如流水一樣,自樂人的指尖飛躍而出。就在大殿前,上百匹舞馬正隨著樂聲起舞,它們在三層木板上旋轉如飛,縱身跳躍,其矯健的身姿看得眾人拍案叫絕。尋常富貴人家,總有幾個得意的舞姬,可能把這么多馬訓成這個樣子,也只有天家才有這樣的能耐。
可惜,這樣難得的表演,他是一點兒都看不下去,到了這個時候,他能說的也唯有“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老奴豈敢置喙。”
朱厚照冷笑一聲“你不敢信,朕亦不敢信,這么多年了,養條狗都該養熟了,可怎么還是胳膊肘往外拐”
這堪稱是誅心之言。劉瑾哪里敢應,忙撲通一聲跪下。朱厚照卻叫他起來“這樣的大好日子,別叫外人看了笑話。”
劉瑾只得起來,他想要辯解,堅稱自己忠心耿耿,可又不知從何說起,總不能叫他發毒誓,說他時刻提防,李越有一絲異動,就能隨時將她弄死吧。劉公公只覺到了這會兒,自個兒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朱厚照還含笑問他“你覺得這般可好”
劉瑾打落牙齒往肚里咽“您的意旨,就是最好的。”
朱厚照似笑非笑道“人家也是出了血本的。咱們都不吃虧,甚至還可以說是賺了。只是,她出這樣的血本,就換這些,值得嗎”
他的目光投向了婉儀,帝座后座明明如此接近,卻仿佛隔著一重天塹。婉儀垂下眼簾,她的額頭沁出汗珠。劉瑾亦不敢作聲,朱厚照又問了一次“值得嗎”
劉瑾默了默,他心知,皇爺早已習慣了身邊的人都打著各式各樣的小算盤,只要能為他所用,他就不介意用,可用得程度就值得商榷了。可在這樣的緊要時刻,李越已經再次戳破了他的小心思,讓他也遭皇爺遷怒,若他再說些空話套話,只會讓朱厚照的疏離更深。既如此,還不如來點兒實在的。
他沉吟片刻,橫下心道“于您來說,自然是難以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