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你爹要給你說門房老黃家的閨女桃花做媳婦兒嗨呀你小子可占大便宜了,桃花可是家里家外一把抓的好手,長得水靈,她爹媽又疼她,前年就放出話要陪嫁兩畝地,咱們宅子里多少人盯著呢,沒想到最后便宜你小子了,擺酒的時候一定得請哥兒幾個多喝幾杯才行”
“哎呀,老人都說禍福相依,這話再是準確沒有了,你瞧你,為救少爺落了一回水,轉頭就得一水靈靈小媳婦兒。被老爺叫人打幾板子又如何,值了,值了呀”
“別走呀小東,方才你爹已經提著點心水酒上老黃家去了,這事兒準能成,快和咱們說說你是咋拿下桃花的”
秋東行至外院,腦袋昏昏沉沉,被一群小廝圍住打趣,腦仁兒像針扎似的疼,旁人說什么一句都沒聽進去,從后背到臀部隱隱作痛,額頭直冒冷汗,衣襟被什么人一扯,雙眼發黑,軟軟的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醒來時,察覺他被人擺了個趴著的姿勢,身下是柔軟的被褥,背上該是被抹了藥膏,清涼一片,耳邊是婦人壓抑的啜泣聲,有人仔細摸他額頭手心
“東兒你放心,阿娘不會讓你爹胡來的,我兒這般好,如何配不得更好的女子”
秋東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原身的母親鄭氏,她自來對原身十分疼愛,他想睜開眼說句話,奈何努力許久,卻無濟于事,眼皮就像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黏住了一樣,讓他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間,好似從遙遠的天邊傳來母親不真切的聲音
“谷穗,看好你大哥,娘有事出去一趟,要是你大哥再起熱就讓人去隔壁喊大夫,曉得了沒”
秋東這一睡就是整整兩日,偶爾感覺有人給他喂水喂藥,有年輕小姑娘和小伙子在他耳邊絮絮叨叨,還有父母不明緣由的爭吵聲,秋東覺得煩極了,眉頭輕輕皺起。
耳邊終于安靜下來,他也繼續走馬觀燈似的查看原主的經歷。
原主谷秋東,母親鄭氏乃奇州城地主烏家莊子上管理果樹的小小管事娘子,父親谷陶是烏家外院負責米面糧油采買的管事。
父母共育有三子兩女,秋東是老大,跟在主家少爺烏追身邊做書童,下面還有一妹妹谷禾,在主家奶奶封氏的院子里做丫鬟,三弟谷苗在外面莊子里打雜,四弟谷田跟著其他管事在外面跑商,五妹谷穗最小,家里人疼她,留在家里做些縫縫補補的活兒,免得出去看人臉色。
一家人的身契都握在主家手里,到了秋東這一代,已經是正兒八經的奴一代,對主家忠心耿耿,燒香拜佛祈求主家日子長青,他們也好子子孫孫都能安穩的給主家做奴才。
罵人常說的那句“一家子奴才秧子”,正是秋東這樣的家庭。
大宅院里他們這種類型的下人很受主家喜愛,因為對主家而言,他們是所謂的“家生子”,三姑六婆爹媽兄弟的命全都捏在主家手里,是完全屬于主家的財產,不必擔心他們會反水背叛,相對安全。
主家老爺姓烏,名烏植,在家中排行老五,上頭還有三位兄長一位姐姐。兄長們都是老實人,跟著老父親在村里種了一輩子地,姐姐嫁了個一十三歲的老童聲,日子過的苦巴巴,到了最小的烏老爺手里,跟著同鄉去外面跑商,陰差陽錯之下,娶了榮州城地主老爺封家的小女兒。
這位封家小娘子沒甚出奇,但封老爺有位不得了的女婿,乃朝廷從四品的平西將軍。
烏老爺和平西將軍之間,算是正兒八經的連襟,有了這么一位親戚的存在,烏老爺家資越攢越多,前幾年終于在奇州城置辦了房產屋舍,一家老小搬來奇州城居住。
對生活在烏家內院的秋東等人而言,日子平穩又安逸,主家老爺上進,主家奶奶背后有得力娘家做靠山,在后院里一家獨大,連老爺也得讓著她三分。
秋東跟在奶奶封氏生的大少爺,也是烏家唯一的嫡子身邊做書童,在老爺有意讓這唯一的嫡子走科舉之路,為烏家改換門庭的前提下。
秋東怎么看都是前途不可限量,是被所有下人羨慕巴結的存在。
然而這位在烏家內宅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大少爺烏追,他本人在讀書一道兒上根本不開竅,與秋東同一年生人,讀書還沒有秋東這個書童有靈性,秋東邊干活兒邊聽課,兩遍就能記住的東西,少爺烏追愣是好幾天記不全。
大多時候先生布置的課業,都是秋東幫著少爺完成的,主仆一人互相打掩護,一起糊弄所有人。
烏老爺和烏夫人對他們這唯一嫡子的期許十分大,從烏追九歲時就讓他下場感受童生試的氛圍,烏追今年十五了,依然沒能過得了童生試。
烏追考不過,烏夫人便壓著下面庶出的孩子不叫讀書,整個烏家大宅里,烏追依然是最有文化的那個。
烏追少爺今年的童生試又名落孫山,烏夫人便做主為他擇一門親事,取一個“先成家后立業”的好兆頭,期許他成親后能更有責任心,在讀書上懂上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