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后,梁幼武科舉舞弊一事的審判結果出來了。
“主考官許煙杪,副主考官黎黔,監管不力,皆奪俸半年。”
“其余考官則奪俸一年。”
“簾內官吳松年通關節徇私取人,奪其國子監祭酒一職秋后問斬其父母、兄弟、妻子、兒女皆流放至遼寧上陽堡”
“舉人梁幼武賄賂考官,革其科舉功名秋后問斬其父梁瑞教子不力,奪俸一年。其兄梁幼文同場會試,或有舞弊之嫌。覆試”
至于威脅考官和那個賬本的事情,另外判決,并不會公之于眾。
梁瑞得了結果,眼中含淚地朝著皇宮方向深深一拜“皇恩浩蕩瑞”
“謝主隆恩”
梁幼文也隨著一拜,而后心急如焚地問“爹弟他怎么會舞弊他那么心高氣傲的人會不會是誤判”
“不會是誤判。”梁瑞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頓地說著話,隱約見了悲涼之意“怎么會是誤判呢”
那可是白澤親口所言錦衣衛親眼所見那個賬本可還在皇帝桌案上擺著呢。
梁幼文差點直接暈過去,強撐著掐一把胳膊才晃晃悠悠站住“爹,那那弟他怎么辦,真的要秋后秋后嗎”
他已經顧不上自己要覆試這事了。
然后就看到他爹沉默著往外面走。
梁幼文“爹你是要去牢里探望阿弟嗎”
梁瑞沉默著點點頭。
“等我一下我去給他燴個豬肝牢飯難吃,弟他喜歡吃豬肝”
*
再見到梁幼武時,對方躺在牢里稻草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發現父兄來了,才艱難地爬起來,運用上半身的力道挪過去“爹,哥,你們來啦。”
梁幼文特別緊張地撲到牢房欄桿上“你的腳”
“無事,之前被錦衣衛擒拿是,拉傷了腳踝,養幾日應該能好。不好也沒關系,反正都要死了”
梁幼武看向梁瑞,咧嘴笑笑“爹,你現在對我很失望吧”
梁瑞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平靜“是。”
梁幼武頓時定在當場,神情微愣。
梁瑞“既然不想聽,何必又去做。既然不想知,何必又去問。”
梁光彩的言語還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可梁幼武還是第一次直面這份犀利,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聽著他爹聲音猛然一厲“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私心,一些無辜的考官因此被罰”
“你知不知道,你的兄長,被迫參與覆試來證明自己不曾舞弊科舉本就是看時與命的事,便是我再次參考會試也不一定能讓自己榜上有名,更別說你兄長還曾經落榜過”
“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賬本里那些真實的證據,倉庫里那些失蹤的糧食,是混合著百姓耕種時的汗餿味,混合著那張干裂嘴唇上,牙齒撕下的白皮。
知不知道,貪官貪污的,是老百姓的血汗。
你知不知道
你這么做,暴露之后會丟了性命
*
梁瑞直直看著兒子的表情,卻沒有在其中看到一絲一毫的悔恨。
他全都知道
“唉”梁瑞閉了閉眼,將眼淚壓了壓,低聲道“你過來。”
梁幼武又是一怔,而后才慢慢挪動到牢門前“爹。”
梁瑞半蹲著,從食籃里拿出一小碗燴好的豬肝,又摸出一雙筷子“我喂你。”
一塊又一塊的燴豬肝喂進梁幼武嘴里。他吃得專注,甚至還有些開心。
“吃吧”梁瑞眼眶微紅“好好吃一頓。吃完就”等秋后問斬。
話已經到了嘴邊。
一道耳熟的,明顯不應該出現在牢房周圍的聲音猛地響起來
好巧,走到這里就有瓜吃。居然趕上現場直播。
唉
老梁怪慘的,白發黑發人送黑發人啊這是。
梁瑞那雖然蹲著,卻如山岳般沉穩的體態,突然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