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紅雪沒懂。
秦蔻還很耐心地在手上比劃比劃,教他“你就拎著這袋子,出了門右拐,能瞧見樓梯,一直下,也別管多高,下個二十七層到了樓下呢,直走右拐,盡頭那個很大的綠色大箱子,看起來能裝四五個人不成問題,把這袋子丟進去然后再原路回來就行了。”
傅紅雪“”
傅紅雪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打起架來,動作是很快,手腳也非常敏捷,但秦蔻通過一頓飯的觀察,卻發現這小男生好像樹懶。
就是那種,做什么事都是慢慢的,吃飯的時候尤為明顯,明明看起來餓得臉色都發青了,居然還能忍住不狼吞虎咽,吃相比秦蔻還要文雅得多。
然后說話也很慢,說話時會無意識地呈現一種好像在思考的樣子,他好像不愿意輕易說話,但他一旦開口,就會為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完全負責。
他盯著那個漆黑色的袋子,半晌才道“里面有誰的首級”
秦蔻噌得一下打開袋子,又噌的一下合上,說“有上禮拜沒吃完的面包。”
自從搞完原隨云之后,她現在都敢隨隨便便地去接“里面裝著誰的腦袋”這種話了,真是了不起。
傅紅雪“”
他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秦蔻把袋子遞給他,他就漠然地接過來,似乎再不打算多問一句,轉身,拖著他的一條瘸腿,就要走。
秦蔻又叫住了他“誒等一等,還有事,你不能帶刀。”
傅紅雪立刻站住了,他沒回頭,也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刀。
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
那可不是么這把刀對傅紅雪來說多重要,邊城浪子之中總是不停地描寫他緊握著刀的樣子,甚至連那啥的時候也不放開當然,你要說他二十四小時不放開那應該也不現實,你人總得要換衣裳吧要扎頭發吧單手換衣的絕技不是沒有,單手扎馬尾還是發帶不是皮筋,沒事練這種技能是不是太閑了點
這把刀現在其實很敏感。
這是白天羽的刀,花白鳳之所以把刀給傅紅雪,就是為了讓白天羽的刀,殺死白天羽的仇人。
現在,他本已沒有理由去使用這把刀了。
但
秦蔻知道,他做不到。
人是軟弱的,因為人性之中,就是會有軟弱的部分。
一個人倘若一輩子都只為一件事而活,而你突然把這件事拿走之后,他一定會陷入一種比虛無更虛無、比絕望更絕望的境地之中的。
在這種空虛之中,他必然會下意識地緊握舊時光所帶給他的東西,一個人的過去決定了一個人的未來,過去的傷痛即便已經沉淀,也一定會從某些角度浮起來,浮在未來的自己身上。
楚留香幼時見了太多痛苦的人,也見了許多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人,所以他長
大之后,才會一次一次地以身犯險,一次一次地把他認為那些多余的快樂,去送給過度痛苦的人。
陸小鳳呢,陸小鳳雖然常常提起他小時候與花滿樓一起玩的趣事,但卻從來沒提過他的家人。
一點紅就不必多說了,應激的次數快比得上被強行帶出門溜圈的家貓了全靠自己死撐以及秦蔻一次次的安撫。
這么一說人格健康到可怕的就是花滿樓了吧
某種意義上來說花滿樓才有點不正常。
而對傅紅雪來說他的傷大概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潰爛流血、然后默默忍受的。
所以秦蔻硬在他頭上扣了一筆債務,并且云里霧里暗示自己有事要他去辦,也未嘗沒有幫他轉移注意力,以及多一個活著的盼頭的意思在。
“俠客”,這兩個在電視上常常出現的字眼,原來一旦真的出現在了生活里,居然是這樣一副模樣。
他答應了,他就一定做。即便受盡屈辱、即便做這件事他連一點好處都不會有。
一言九鼎當如是。
秦蔻忍不住在心里嘆氣,傻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