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蔻噗嗤一聲就笑了。
十九歲的少年,身板當然不見得有多么雄渾,但身材修長、手長腿長,立在原地,比秦蔻高出一大截。他的五官蒼白而英俊,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巖石或者冰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冷酷。他還未長成,不夠成熟,卻已有了一種極其吸引人的魅力。
可惜就是太死氣沉沉了點。
此時此刻,這少年雙臂和脖頸上全是潑貓撓出來的血痕,側著臉不肯看她,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著,頗有些不屈卻心虛、又不肯承認自己做不來的感覺。
這樣倒是有那么一點少年心性的感覺了。
大橘,好貓呀
秦蔻看向渾身沾滿泡泡在衛生間里不住打滑轉圈的大橘,眼神都溫柔了。
不懂得人類這些百轉千回心思的大橘憤怒地喵嗚喵嗚,也不知道是不是用貓貓語在咒罵她啊,不對,它不是貓,是奇怪外星生物來著。
被罵的秦蔻︿ ̄︶ ̄︿
她一時之間特別想擁有幾條曾外祖母的翻譯小黃魚因為真的很好奇貓貓罵街到底罵得什么詞兒啊。
無辜大橘為了紅雪少年郎的心理健康犧牲良多,秦蔻蹲下來摸摸它的腦袋,乖哄著它晚上繼續吃金槍魚豪華貓飯。
大橘這才氣消了一點,嗷嗚一聲撒起嬌來,沖過來就要往秦蔻懷里撞。
秦蔻“”
她看著大橘那敦實的身板,覺得這不是橘貓,是橘色的豬。
就,別人家的貓都是虛胖,一沾了水之后就像耗子,可是她們家的大橘一沾了水,看起來那就只有一句話,腦袋大脖子粗。
怪不得睡覺總打呼。
她嫌棄得直躲,大胖橘貓像炮彈一樣沖過來,被傅紅雪無情攔截,抓在手里,大橘又是一陣亂扭,順手給了傅紅雪好幾下,傅紅雪面無表情,連呼吸聲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把大橘扔到墻角堵起來,用花灑直接沖。
大橘“喵嗚”
大橘縮在角落,可憐兮兮、奄奄一息。
傅紅雪一點兒不心軟,把它渾身上下沖了個透,秦蔻就在他后面等著,等到沖完之后,順手遞上柔軟的大浴巾,指揮他“快,包起來,像包小嬰兒一樣,不然它會著涼的。”
傅紅雪“”
傅紅雪遲疑著接過了浴巾,把大橘包起來,只露出個可憐兮兮的腦袋來。
秦蔻又說“要把它的毛好好的擦干凈哦,就像你洗完頭之后擦干頭發一樣。”
傅紅雪瞧了她一眼,慢慢道“我沒擦干過頭發。”
他的養母花白鳳是魔教大公主,叛逃出魔教給白天羽做外室的,而白天羽恰巧不巧,與魔教老教主之死有著跑不脫的關系。
花白鳳這樣的,自然被魔教視作叛徒眼中釘,抓住就是個死。再加上白天羽那一頭的仇人,花白鳳只能遠避山林,家中除了傅紅雪,就只請了一
個仆人。
一個仆人夠做什么使呢
花白鳳又是個想復仇想魔怔了的人,對其他事情全然不精心,小傅紅雪大概六七歲時起,洗澡就是在林中的溪流之中解決的,夏天還好,到了秋冬日,溪流縱然不結冰,也如刺骨一般凍。
凍風寒了,養母會恨他不爭氣,動不動就生病,是個廢物。
他自小就沒能學會怎么照顧自己,也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善待自己,連細細洗個澡這樣的事,都能讓他覺得羞恥、浪費時間,又怎么會去細細得把頭發揉得干干燥燥的呢
當然,他其實根本沒意識到這一點,他說這話,只是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
一個活物就這樣被他抱著,他感覺手腳無措。
秦蔻反問“所以你這么長的頭發,洗了頭,就濕淋淋的走”
dquo”
傅紅雪黑漆漆的眼眸盯凝著她,只慢慢地說“不要緊。”
秦蔻哼了一聲,瞪他一眼,說“你在我家里不吹干試試看,看我不摁著你的腦袋吹。”
這話說來不太客氣,可一點都不生疏,親親熱熱、自自然然的,好似好似他們并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他不敢去想。
傅紅雪的手指忽然忍不住蜷縮了一下,他垂下頭,盯著自己懷里的大橘,大橘瞪著圓圓的眼睛,沖他喵喵叫了幾聲,一點兒沒有剛才的潑勁兒,傅紅雪有些僵硬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那個大浴巾去搓揉它。
秦蔻就在一邊兒瞧著他。
她忽然說“你為什么不問這里是哪里”
傅紅雪沉默了一會兒,沙啞地道“這里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