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錐心的質問、字字誅心的質問,在這一刻,其實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質問原本就是沒有意義的事情,因為發生過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質問他當時是怎么想的說真的,這是對那人還有期待的表現。
但期待往往是會落空的,那人若是真的對她有良心,又怎么會在當初做出那種喪心病狂的事情問能問出什么結果呢無論是后悔莫及的道歉祈求、還是顧左右而言他的逃避,其實都不會讓含有期待之人滿意的。
但林詩音早已沒有了期待。
因為這件事是以她的想象力決計想不出的,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的表哥、與她青梅竹馬十幾年的表哥,會做出這種事,這種喪心病狂、完全視她為物件的事情。
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他的心路全歷程,看到了十年之后他還那樣深情款款地去制作她的木人偶,那時,她忍不住要問這就是你愛人的方式么你深愛的方式,就是當著本人的面極盡嘲諷與不在乎,然后背過身去又對著一個木人偶開始深情款款
這樣的深情,未免實在太可笑了一點。
林詩音已完全的失望,已再也不會對李尋歡有那么一點點的希望燃起,她今天所說的這些話、所做的這些事,不過是要自己的這一口氣順暢一點,而從今往后,她與李園再無關系。
說完那句話后,她看著劇烈咳嗽的李尋歡,轉頭對早嚇得呆若木雞的家下人說“扶你們少爺回屋去吧。”
說罷,轉身要走,又似是想起什么來一樣,轉頭道“還請表哥準備好賬本,這兩年來林家留下的莊子的收成,我要對一對。”
林詩音自小是作為李家主母被培養的,自然會看賬本,姨母去世后的那幾年,家里的事情都是她在操持,后來龍嘯云來了,鞍前馬后,許多事情就過渡到了他的手里,龍嘯云意圖娶她,在這種事上倒是沒耍心眼,每年莊子上的收成都是折成銀票給她的。
但她的不信任已經寫在了臉上,賬本要重新對過。
龍嘯云的面皮一陣紅一陣白,想指責林詩音的不信任,又因為讓妻之事太過心虛,左右是不敢開口的。
林詩音沒有再理會二人,徑直朝她的小樓處走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順理成章了。
李尋歡是個濫好人,卻絕對不是一個惡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是絕不可能在任何地方給林詩音去使絆子的,賬本很快就送來,或許是因為他知道,鬧成這樣,她最好是真的換個地方去生活,于是還主動提出,把林家的莊子賣給李園。
畢竟賣莊子可不是三兩天能敲定下來的事情,賣給外人,不知道其間又要扯多少皮。
出乎意料的是,林詩音居然很快答應了。
這是很不錯的選擇。
成年人做選擇時,不能只考慮賭氣與否,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地,賣給誰不是賣呢李尋歡最起碼不會再這種方面
做手腳,是個相當省心的買家,知根知底,又很快能拿出銀票來,為什么要拒絕呢
楚留香只笑道“好啊,我們林姑娘是真的長大了。”
短短十幾日,能有這樣的進步,恐怕也是被李尋歡逼的,還有,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和恐懼。
她能適應現代的生活么
她在現代,能夠一個人、誰也不依靠的生存下去么秦蔻家是極好的,但她總不能一直麻煩自己的朋友。
這并不是說她對這份友誼沒有信心,而是說,想要維持一份友誼一輩子,那首先自己得是一個獨立自主的人。
這次的經歷,總讓她忍不住想,是不是正是因為自己寄居在李園,自己表現的這般柔弱,才讓表哥看輕她、如此的對待她無論怎么說、無論表現的如何風輕云淡,這件事總歸是給她留下了深重的痛苦的。
出于這樣的考量,林詩音很爽快地答應把莊子賣給李園,又與他交代了兩年前憐花寶鑒的事情,在小樓中將寶鑒找出,還給了李尋歡。
但李尋歡的心卻咯噔一下,墜落了下去。
丁是丁、卯是卯,她把事情分的這樣開,答應的這樣爽快,沒有分毫的賭氣和刁難,這就意味著,她的的確確已經徹底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