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散在淺夏夜風里,嬌柔卻不嬌氣,真叫人一顆心不覺軟下去。
“姜姑娘。”
“啊”
“對不住。”
姜眠忍不住笑了“這會功夫你都跟我道了兩次歉了,我沒有怪你啊。”
宴云箋側開頭。
其實他躲不躲都是一樣的,什么也看不見。蒙著眼睛,也不會讓他人看出情緒。但那一刻,他就是無法坦然承受她的目光。
緩了緩心緒,他轉頭輕聲問“姑娘,你”
“嗯”
“你之前落水受寒,現在可大好了”
真奇怪。
姜眠看著他微滾的喉結,一時也說不上來這奇怪的緣由。她今夜進宮碰到太多人,幾乎無人不關心她,每一個人的關切言語都比宴云箋問的要多得多。
可沒有一個人是他這種感覺。
“我沒事啦,昏睡一覺之后,醒來就全好了,你別擔心。對了,你見到你娘親了么”
他低低“嗯”一聲。
姜眠松口氣,又覺得很高興“那就好,這一回值了。”
“姑娘,我知曉自己并無資格與你講這樣的話,但我仍想請求你日后無論何種境況,請別再用這種損傷自己的辦法。”
他花了很大力氣才講出這句。
受了人潑天的恩,本是沒立場說這樣的話的。可是不說,他胸口插了三日的刀,始終難以拔除。
姜眠終于反應過來,那種奇怪是為什么了。
他跪伏于地,靈魂卻未屈膝,自稱為奴時,也并不真覺自身下賤,他身上有一種很奇怪的氣質,分明泥濘在深淵,但那身孤傲的骨即便做出卑微的樣子,也并不卑微。
但他方才卻卑微到了極致。
姜眠心里一緊,歪頭從下往上瞅瞅他,看不出明顯情緒“宴云箋,你難過了是不是”
不等回答,她伸手抓他手腕,用力,仿佛這樣更能印證她的誠懇“你別自責,我本意是想幫你,不想惹你傷心愧疚的。”
“這事本來就不算什么事嘛,一來是我自愿的,我就是想幫你,你見到你娘了,我也覺得很開心;二來你那么聰明,肯定也知道這件事對我自己也有利,一箭雙雕的事,你別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
宴云箋僵硬著手腕,只沉默不語,半晌才如夢初醒,不著痕跡輕動了動腕,像是想把手抽出來。
姜眠捏緊“我剛才說的你聽見了沒呀理理我。”
“是聽見了。”
“聽見了不算,還得往心里去啊。”
他點頭。
姜眠才松開轄制他的手,而她都放開了,他手臂還維持著方才的姿勢“姑娘出現在此處,是來尋我么遇到什么事了。”
對,還有正事呢,姜眠微微低頭摘下脖子上掛的玉牌“我是想把這個交給你來著,其實我早就該給你了,之前沒料到后面會有這么多事,以防萬一,你還是拿著比較穩妥。”
宴云箋聽得出她動作,怔然“姑娘為何要給我這個”
“因為”因為什么呢姜眠避重就輕,“我答應你要幫你治好眼睛的,可是還沒來得及和父兄提,你拿著這個,等宮宴結束和我們一起走,他們就知道怎么回事。”
這話不對。
可是以他的身份,又實在問不出“為何你無法親自提”。
所以他下意識向前,問“到底出什么事了”
姜眠拖長音嗯了一聲,笑瞇瞇道“我這不是看自己昏迷了幾天,都沒顧得上你,萬一我再出什么事,爹爹和大哥又不知道你,那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