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局面馮俊成也始料未及,他壓根不知道柳若嵋要來,更不知道她會拉上馮知玉一起。
幾人在廳里落座,丫鬟將茶水奉上,一時間廳里就只有杯蓋敲打杯壁的動靜,誰也沒有率先開口。
小廝抬了冰鑒上來,里頭沉浮著晶瑩剔透的冰塊,還有些時令瓜果,一并漂浮著,散發誘人的馨香。
劉夫人是長輩,親自摸了串紫葡萄上來,緊著柳若嵋給幾人分水果,一面分,一面說話,將先頭“錢塘惡霸”的案子從頭到尾以個旁觀者的口吻講述了一通,當中辦案細節她不曉得,只大致講了講,但在座也都聽懂了青娥住在府上的來龍去脈。
馮知玉聽罷,眉頭緊蹙,對秦家人嗤之以鼻,“什么樣的家風才教得出這樣的惡棍既然整個錢塘都曉得那秦孝麟是個什么貨色,這案子怎么就翻不過來呢”
劉夫人拿眼睛覷向柳若嵋,又覷向馮俊成,“是因為應天府來的徐大人沒開審,那小婦人自己就不告了,本來我聽俊成意思,證據確鑿,是能告贏秦家的。”
聽到這,柳若嵋兩手相握,臉孔泛紅,聽出了些言外之意。
要是她舅舅不去,只靠著馮俊成這案子就能善終,李青娥也不必流離失所借住在馮府。
可她不明白,舅舅不是去幫忙嗎還是馮老爺寫了信道應天府,舅舅才去的。
馮知玉在旁吹吹茶湯,她雖是柳若嵋請來的,但也不能事事替她做主,這會兒并不急著做聲。錢塘這邊還不曉得馮俊成拒了婚,因此劉夫人對柳若嵋異常熱絡,將柳若嵋安排到了二房的院里去,和馮知玉睡前后屋。
幾人從廳里起身,柳若嵋刻意放緩腳步,劉夫人和馮知玉見狀微微一笑,便走得快些,先行離開。
“俊成哥哥”
柳若嵋將馮俊成輕聲叫住,說的卻不是二人的婚事,她自小和舅舅舅母一家親厚,喪母后也是舅舅站出來在兄弟姊妹面前將她呵護,因此面對劉夫人的說辭,她愿意為舅舅辯解幾句。
也病急亂投醫,擔心是舅舅的做法,使馮俊成萌生拒婚的念頭。
“如果青娥姑娘真是全然無辜的,我相信舅舅沒法無端令她撤案”她抬眸凝望馮俊成,“俊成哥哥,舅舅是應天府府尹,不會將人錯判的。”
其實柳若嵋說得沒錯,一點也沒錯,要是青娥沒有當年那些案底,這會兒早將秦家告得無法在錢塘立足了,正因為她不是個完美無瑕的女人,不是個無懈可擊的被害者,她才蒙冤受辱,無法翻案。
柳若嵋不知情,馮俊成不會遷怒她,只是頷首,“我曉得徐大人在應天府功績累累,但李青娥的案子并非那么簡單,正因為復雜才要就事論事,一碼歸一碼地審,如果徐大人當時沒有偏信秦家替秦孝麟掃尾,那么現在起碼能有一個人的正義得到聲張。”
“偏信秦家”柳若嵋一怔,不自覺上前,“怎么會,舅舅是得了馮伯伯的來信才到錢塘幫你的,怎能說是偏信秦家”
“什么”馮俊成顰眉注視她,“是我爹寫信給徐大人,讓他接手這個案子的”
柳若嵋遲疑,“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
這消息于馮俊成來說,明里暗里都透露著古怪。倒不是馮老爺不能替他搬救兵,而是這期間他也回去過,馮老爺卻從未提及此事。更何況,這“救兵”幫的還是倒忙。
雖說馮老爺從來苛刻要求馮俊成,但也從沒有過暗地里給他使絆子的時候,到底是親父子,怎么可能蓄意使壞除非
除非是秦家動用了關系,從馮俊成的身上入手,通過馮老爺的關系找來能制衡他的徐同,操縱案子走向。
想來想去,馮俊成只能想到是馮老爺曾經在官場上與秦家二叔交好,亦或是欠下過什么人情。但這么一來,自己竟成了沒能使青娥勝訴的“元兇”。
馮俊成在書房坐了一個時辰,坐立難安,見天色逐漸昏黃,心知她今晚不論如何都不敢來找他,于是叫來王斑。
“去帶茹茹來我這兒,就說有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