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一開口,就聽見自己聲音軟綿綿打著顫,哪還有半點矜持,見他眼底藏笑,是在笑話她的假驕矜,便也不裝了,抬胳膊吊到他肩上去,偏過腦袋在他脖頸上咬了一口。
兩顆小尖牙輕攃過他頸上皮肉,沒使一點力,因此分外磨人。她在報白天忍氣吞聲的仇,心里不爽快,又招惹不起,也只好報復在他身上。
馮俊成大約也有怨氣,臂膀緊緊約束得她張口吸氣,兩扇肋鼓脹著,連帶著外層柔軟也在他胸膛擠壓下變了形。她退了兩步退不開,軟癱下去,有羅漢床將她給接住。
他存著糾纏的心思,沒有止休,因此幻化成一條蛇,用信子劃開她衣領,奪取胸腔左側最滾燙紅艷的那顆果實。卻也不是心臟。
青娥顫得厲害,意識徹底出走之前,還惦記著問他孩子在哪兒,他喑啞說睡了,她便放心地任憑意識停擺,將半個雪白的肩頭掛在羅漢床外邊,頭發也墜在地上,仰臉看屋里陳設都倒置著,蠟燭也倒置著,頭昏腦脹,酥麻難耐,怎么燒也燒不到頭。
這么做的后果,就是青娥沒能在三更半夜趁著夜色逃回去,天亮了丫鬟送水到門口,她才醒第一回。
馮俊成已經起了,青娥視線內找不見他,窩在被子里,暖烘烘熱得發蒙。也已聞不見屋里檀香的氣味,她整個人都叫那味道漬透了,身上出的每一滴汗都有了他的味道。
錦屏那端,馮俊成聽到了細碎響動,擱下箸兒,“起了來用些吃食再回去,別餓著肚子。”
青娥七手八腳穿戴整潔,也無暇檢查有沒有遺漏什么在他床上,趿上鞋踱著步子走出去,見他氣定神閑,也隨他消解了焦躁。
青娥掐腰瞪他,“你是吃錯藥了昨晚上我就該走的。”
馮俊成對她笑一笑,挾了一塊淋了豆醬的嫩豆腐在她粥碗
里,
“你自己不也不記得,
還賴上我了。”
“我那是”青娥跺跺腳,腹內空蕩,走過去端起粥碗牛飲了一口,兩腮鼓鼓囊囊,“不和你說了,我走了,再不走真要出事了。人不可貌相,你膽子怎么這么大還敢欺哄我過來。”言訖,她想起什么,“茹茹還在你院里”
“清早醒了,王斑帶著她到街上去了。”
青娥沒了顧慮,擱下碗往外去,“我走了,我真走了,你趕緊收拾屋子,別讓人覺察。你別再這樣了等二小姐她們走了再說”
馮俊成沒留她,只是喊住她,指向她腰間搖搖欲墜的一對刺繡鴛鴦,道她汗巾子要掉下來了。青娥做了虧心事似的,連忙掖好,微微躬身,逃出去。
她屬實狼狽,陣腳大亂,甚至沒察覺桌上擺了三副碗筷。她要是察覺了,就不能這么走了,定要撬開馮俊成的腦袋看他在想什么,然后拿和他一刀兩斷做威脅,逼他起誓,不能再做這么拎不清的混賬事。
但她沒發覺,因此一切還按著他的規劃行進。
馮俊成昨日便請馮知玉早上到他屋里用飯,這會兒人已來在他院門外,和青娥只差了幾個彈指,險些撞個滿懷。
昨夜里馮知玉和柳若嵋對談良久,她勸若嵋寬心,既然清楚了李青娥住在錢塘馮府的緣由,再掛記心上也只能給自己平添不快。
何況人家是一家三口住在這里,馮俊成現今在順天府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官人,怎可能在錢塘那么多雙眼睛底下,和人暗度陳倉。
這會兒馮知玉來赴約,進到馮俊成屋里去。
因他熏了檀香,又在小廳里,還找不出什么古怪,只是覺得他雖衣著整齊,身上卻透著陌生的散漫。印象里,馮俊成應當是個井井有條的人,哪怕幼時貪圖享樂,這五年在順天府歷練,出入官場,官老爺見得多了,對那些圓熟老道的做派合該看也看會了。
因此馮知玉輕輕咂舌,“坐沒坐相。”
馮俊成笑遞她箸兒,“二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