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真的給馮俊成立規矩,只說一句就夠了,于是在他對過落座,拿起銀箸,端碗卻見碗里還剩一口白粥,半塊豆腐。
馮俊成欠身將那只碗挪開,盛了另一碗給她,“還沒收。你吃這碗。”
馮知玉默了須臾,抬眼穩聲問“那碗是誰的”她四下環視,“清早你這兒就有客人”
馮俊成不就此多言,反而留出片刻竟在不言中的靜默,馮知玉陡站起身,繞過錦屏朝他內屋走進去。
屋里全然不經修飾,一眼勘破荒唐事,最要命的,是架子床的腳踏上還遺漏了青娥一只岫玉耳鐺。
馮知玉款行出來,將那玉耳鐺擱在桌上,那玉里的棉絮比邊上粥水還密,成色極差,一看便是府里哪個丫鬟遺漏下的。
馮知玉坐回圓凳,端起碗用粥,馮俊成早吃完了,便只是挪菜碟子到她面前。
“是我冒失,該猜到的,還闖進去。”馮知玉面上瞧不出什么,實際干嚼著醬瓜,嘗不出味道,
“你也二十四了,
應該的。只是你說我回去該怎么面對若嵋罷了,
多說無益。那女子是你帶來的人,還是府上撥給你的丫頭”
“二姐,你見過她的。”
“我見過”
“以前她在咱們家巷口賣酒,后來惹上官司,我監審她的案子。”
這么一通形容,就差叫出她的名字,馮知玉凜眉向他,眼里除了惱火,還有實打實的費解。
“那是個有夫之婦,還帶著個小孩子你真是豬油蒙心,能和個婦人廝混到床笫間是她叫你回江寧說那些話的五年前你沒讓她哄去,五年后她扮個可憐,不過是稍有些姿色,就又要將你唬得六親不認了”
馮知玉越說越響,強壓著怒氣將聲量降下來,怕給別人聽去。
馮俊成見她說起話顧不上快滾落的箸兒,替她從桌上拾起,架在碗上。
“她沒成過婚,他們是兄妹兩個,那個小孩子是我的。”
馮知玉駭然,那小孩子可不是個嬰孩,更不是個還在肚里沒成形的肉團,那孩子四歲了
換而言之,五年前馮俊成十九,便和家門口那沽酒的婦人交媾廝混。
馮知玉指端都在發抖,那感覺像數十年如一日的信仰崩塌。仰頭望了十多年的月亮,竟是顆黏在高處的飯粒子。
她便知道,男人沒有不好色的,更沒有一個是要臉的。枉她曾將他當個男人中的異類,濁世里的明珠,當真是她瞎了眼睛
馮知玉搖搖頭,話音輕淡,卻有她的分量,“你們欺人太甚,真的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