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里的人這才從馮府回去多久,過不了幾日,整個錢塘縣果真流言四起,說巡撫大人納了之前他所監審案子里的犯婦。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茶余飯后遭人說起,但也僅限于此,畢竟官老爺做什么都不叫人覺得稀奇。
先頭傳他袒護犯婦也不是空穴來風,不叫她落到麟大官人手里,是因為存了獨擅其美的心思。這婦人帶著個孩子幾番輪轉,也算是塵埃落定了。
消息傳進錢塘馮府,老太太不大高興,道那婦人住在仆役院里,怎么就成了納進門的妾室也不知是誰在外頭編排,那人要是出在自家府里,她可一定要揪出來。
劉夫人在旁側坐著,抿茶吃,半信半疑,又不可能對著老夫人嚼舌根子,等回了院里,拉著嬤嬤講話。
“那小婦人你見過嚒”
“見過的,遠遠看過一眼,很有股子妖妖嬈嬈賣弄風情的勁頭。”
“我就說”劉夫人眼珠左右轉了轉,“一個巴掌拍不響,我瞧俊成對那小婦人確有幾分袒護。”
沒有這傳聞的時候,接青娥進府是救民于水火的善舉,一旦傳聞四起,善舉就包藏了私心。
主人家都知道了的消息,青娥自然也在仆役的院子里聽說了。起因是幾個老媽子打趣茹茹,說她娘替她找了個萬里挑一的好爹,茹茹開心壞了,小麻雀似的蹦蹦跳跳,仰頭問是誰,老媽子不敢拿馮俊成玩笑,自然閉口不言,只是看著她發笑。
一個老媽子說“你娘傍上好男人不要你了,你沒地方去就跟我走,收你做個童養媳婦。”
青娥正好收了衣裳回進院里,老媽子四散,留下茹茹站在原地大哭,青娥當即對那幾個背影破口大罵。
“不積口德的老虔婆小孩子都要欺負老了死了漚在地里都沒人給你們收尸”
也有那心善的上前來和青娥說前因后果,青娥聽后大驚,還不知道外頭已經傳揚開了。連忙抱起茹茹進門,心里涼颼颼的,還哪敢去見馮俊成。
趙琪見她一臉悵然若失,拄拐棍到她身前,“發生什么事了我聽見茹茹在外頭哭,正要去看。”
青娥垂下眼,眼睫黑壓壓沉甸甸。
“怎么了怎么了青娥”
“沒什么,能有什么。”青娥手背在眼下抹一把,將茹茹小手塞進他手里,“老虔婆亂說話,替我哄哄茹茹,我進屋洗把臉。”
沒過兩天,消息傳得烏煙瘴氣,老夫人索性在府里請戲班子搭臺唱戲,將各個屋的人都聚到一起,派人去請馮俊成少聚。
這說到底是內宅里的事,她該做主,馮俊成自小和幾個堂哥走得遠,再不給個機會讓他澄清,只怕江寧那邊回過頭來還要將她埋怨。
戲臺子上唱得正酣,大房里除了老爺,人都到齊,全都看顧著自家遍地亂跑的小孩子,吃果子聽戲。
那么多人,只等著馮俊成,但都曉得他公務纏身,也沒人催促。
他不來,才能悄
悄拿他的傳聞取樂。
沒多時,鼓點匆忙,馮俊成踏著那細致穩準的鼓板姍姍來遲,他手上牽著個小姑娘,頭頂綁了兩只稀疏小圓髻,又新奇又膽怯地將花園里眾人張望。
茹茹不由自主將大老爺的小拇指抓緊了,仰頭朝他看。馮俊成曉得她緊張,將她兩腳騰空抱起來,往人堆里去,落了座。
在場除了仆役們誰還見過茹茹,全都狐疑看過去,劉夫人扭轉頭問“真有趣的小丫頭,是哪家的”
邊上走過來個婆子,附耳對劉夫人說了一句,劉夫人臉都僵住,半晌沒能做聲,“這,這是那小婦人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