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次次的鬧,景淮也逐漸麻木了,于曼香鬧景致洲不成,就去騷擾人家妻子,結果差點傷了宋怡,惹景致洲大怒,一頓拉扯爭吵下,他動手打了于曼香。
于景致洲而言,于曼香就是粘著不放的累贅,甩不開,他就把所有憤怒都集中在拳頭上。
等別墅重新安靜下來,景淮從房間里慢慢走出來。
腳步逐漸靠近躺在地上流淚的人,他面無表情俯身,與鼻青臉腫的于曼香對視。
景淮蹲在痛苦的母親身邊,忽然笑了,問“媽,您一直想要的,不就是現在嗎”
之后,生性就埋有暴力種子的景致洲像是找到了壓力的發泄口,不斷對于曼香施壓,不僅讓她承受精神折磨,還時不時的拳腳相加。
可于曼香的心理已經完全病態,就是被打,那也比景致洲藐視自己強,她認為,這就是家,家里有些小摩擦,是理所當然的,是自己沒做好。
景淮發現,只要對景致洲低頭順從,母親就能好過幾天,反之,她就要挨更狠的打,所以他再不敢反抗。
在兩邊人的捆綁和束縛下,景淮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幾乎瀕臨崩潰了。
他們叫他笑,他就笑,他們叫他畫,他就畫。
他處事圓滑,他成為景致洲之子。
在無數個痛苦的夜晚,景淮把自己一次次打碎,拼成別人想要的樣子,清晨面世。
而這種幾乎快爆發的壓抑,也如火山噴發,結束得戛然倉促。
那時候,景淮對周遭所有人都麻木無情,像個笑臉機器人每日運作,但那天晚上,于曼香傍晚起來,給他做了碗陽春面。
這是她最拿手的一道,也是景淮從小到大吃過最多的。
普普通通的湯面,切進去兩三片火腿,粗糙簡單。
到海堯以后,于曼香的每次示好都有目的,景淮沒當回事,但還是吃完了整碗面,連湯都喝干凈。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面對窗外醞釀睡意,這時候,有人進了臥室。
景淮眼睛睜開小縫,通過影子的纖細判斷出是母親。
他闔眼,裝睡。
于曼香只是走過去,坐到他的床邊,看著背對著她睡熟的兒子,反復重復,笑著說“阿淮,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景淮的心臟驟然被捏緊。
這句話,那些年被鎖進儲物間之前,她對自己無數次地說過。
阿淮睡一覺,醒來媽媽就忙完了。
有人要跟媽媽談事情,你先乖乖睡。
不管聽到什么都不用管,只要睡一覺,就好了
“阿淮,睡吧。”
“睡一覺就好了。”
聽到這句話,原本裝睡的景淮奇異般地昏睡過去了。
一夜過去。
于曼香死在別墅一樓的餐廳地上,自殺。很安穩,像是睡著了。
或許是過于痛苦,或許是某個瞬間意識到自己是兒子的拖累,她放棄了,想解脫了,所以用這樣的方式,也放了景淮一命。
從母親去世那天開始,景淮的嗜睡癥開始逐漸顯形,露出黑暗的血淋巨口,試圖吞噬他的靈魂。
解去一半束縛的景淮,重新拾起回崇京的希望。
所以他不顧景致洲的憤怒,擅自決定本科報考崇大的美院。
那天景致洲看見自己的畫作時露出的貪婪目光讓景淮知道,即使他反叛,景致洲也不會怎么樣,因為他還需要自己。
他要做的,是趕緊回崇京,回到明叔和明寐的身邊,然后想辦法在與景致洲父慈子孝中,逐漸強大起來。
收到錄取通知后,景淮馬不停蹄地跑回了那座向往的城市,可是當他回到崇京,卻再也找不到明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