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在經歷了靈識親眼所見的震撼后,無論聽到了些什么,凝禪都有了一種泰然處之的鎮定。
針眼都長了,難道還怕聽墻角
別說,凝禪甚至還聽出了點兒樂趣。
聽兩人吵吵鬧鬧,凝禪眼中忍不住生出了點兒笑意,嘴唇也彎了彎,卻在不經意間側頭的時候,恰對上了虞別夜的一雙眼。
他的眼瞳極黑且冷,眼尾微微挑出一點旖旎,讓他的眉眼漂亮得幾乎可以用冷艷來形容。然而此刻許是隱霧讓稠黑的夜更多了朦朧,他看向她的目光,竟好似帶了一層如小鹿般的清澈與濕漉。
就像上一世她第一眼見到他時那樣。
凝禪“”
冷不丁想起,凝禪哪里還有半點好心情。
死去的回憶怎么又在攻擊她了
可惡
凝禪臉上的那點兒聽墻角聽來的笑意頓時沒了。
堪稱一個笑容消失術。
她冷著臉,飛快轉過了頭,加快腳步,長發都因為步履匆匆而被帶起了弧度,只留給了虞別夜一個漠然的背影。
虞別夜無辜地眨了眨眼。
果然是還在生氣啊。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但他知道,這是自他步入靈犀秘境以來,心情最輕松的一刻。
黃昏長夜,再到白露未晞,光照亮了這一夜未眠也未曾停下腳步的合虛弟子們,眾人的臉上都有些倦色與疲憊。
第一縷光落下,昭示著這六個時辰的難捱時光終于過去。
大家互相對視幾眼,有人低聲問道“你要捏碎命牌嗎”
“我也不想的。但我還是覺得,命更重要,師尊若是責罰,便責罰吧。此處情況特殊,他多少應該會諒解的。”歸至賓苦著一張臉“我只希望他不要讓我抄他的字。”
眾人眼神微妙地在他胸前的“婦之寶”上落了一瞬,又默契但難忍笑容地移開,還多了點兒同情。
“是啊,我是來歷練的,不是來找死的。那可是土螻,我四象天之前絕不可能和這玩意兒正面交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土螻看起來比萬妖圖鑒上的模樣好像更猙獰一些”
“但是聽梁師妹他們說,凝大師姐對付的還算輕松”
“是啊,四象天的亂雪峰首席凝大師姐對付得輕松。”那師妹在前幾個字上加重了音“那和你又有什么關系你自己幾斤幾兩自己不清楚兩儀天還是來靈犀秘境之前才轉滿的吧”
如此議論紛紛,落入凝禪耳中。
她只是聽,沒有插話,此前她就說過,去留隨意。但此刻聽到眾人幾乎都決意要走,有些搖擺的弟子見到其他人都走,也逐漸下定了決心后,凝禪還是覺得輕松了許多。
她確實不希望這些弟子與土螻正面對上。
再興許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隱霧開始變得稀薄。
日出的瑰色穿透沉灰的霧氣,凝禪的神識終于可以沖破桎梏,落在隱霧以外更遠的地方。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她便轉頭道“可以捏命牌了。”
經過這一夜幾乎堪稱折磨的前行,這群還沒有真正經歷過生死與磋磨的弟子們多少已經有些難以承受,更何況,誰也不能接受自己在靈犀秘境這種地方還要等待一場生死未卜,大多數人都選擇了捏碎命牌。
光一道道亮起,凝禪在心底默數著數字,神色也逐漸輕松起來。
數到第二十四的時候,凝禪看到說著要第一時間回去的小情侶竟然還沒捏命牌,不由得有些驚訝“你們怎么還不走”
梁瑤岑笑吟吟迎上來,大聲道“我們想和大師姐您一起走”
凝禪也彎了彎唇角“我等你們都走了,很快就來。我總得看清楚你們都回去了,才能回去啊。”
“也是。”梁瑤岑點了點頭,手已經放在了胸前的命牌上“那大師姐一會兒見”
凝禪沖她揮揮手,在心底數了個“二十五”,正要沖唐祁聞點點頭的時候,她腰側的永暮卻開始近似瘋狂般顫動了起來
不,顫動的不止是永暮,還有腳下的地。
這一日,靈犀秘境的日出極美。
那樣灰白發悶的天幕被朝霞刺破,天地萬物都身披一層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