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想到這件事一分,他心頭的厭色就多一分。
直到所有的痕跡都消弭不見,再重新被他的氣息遮掩干凈,虞畫瀾眉間的那一抹最深的兇厲才緩緩平息。
然后他一揚袖,畫廊幽夢的大門應聲而開。
虞別夜推開的門后,是他四歲那年對家的所有稚嫩想象。
而虞畫瀾的面前,卻只有空茫茫如白霧的一片。
白霧匯聚,扭曲,最后有些虛幻地勾勒出了一道五官模糊的人形。
縱使模糊,縱使只是一道難辨的影子,卻也完全能看出那道身影的曼妙和風華絕代。
虞畫瀾的目光在那道身影上長長停留。
于是白霧繼續扭轉變幻,試圖讓那道身影更清晰,更具象化。
但最終卻還是失敗了。
那張面容甚至變得比此前更模糊。
模糊得像是被厚重的面紗籠罩,連五官都不能浮凸出來。
“事到如今,我連你的臉都想不起來了。”虞畫瀾久久駐足,終于慢慢嘆出一聲“時間久了,其實我也分不清,究竟是你不愿,還是我真的記不得了。”
沒有答案。
他凝出的不清晰的霧不能回答他。
他的記憶也不能回答他。
也或許,虞畫瀾其實并不想要任何回答。
虞畫瀾復又抬手,這一次,他的手平直穿過了霧氣的身軀,最終停留在了心臟的位置,然后重重一握。
這一瞬,整個畫廊幽夢有濃烈到沖天的妖氣乍起
旋即畫棠山的雪漫天翻飛,更大更急,遮天蔽日,硬生生將妖氣徹底壓了下去
妖氣起到落的過程不過眨眼。
而虞畫瀾的表情也開始變緩。
還好。
封印沒有任何被觸碰的痕跡。
只要沒有被觸碰,那虞別夜想要鬧翻天,對他來說也不過像是微風撫過一般,不痛不癢。
就算虞別夜不知從哪里找了幾個外援又怎么樣
還能翻天不成
隨他鬧。
最多死幾個人罷了。
他仔細地用籠火將整個畫廊幽夢又清理了一遍,這才拍了拍手,滿意地折身,下山而去。
結界開了又合,虞畫瀾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舒緩開來,最后定格在了他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慣常的溫和笑容。
畫棠山在夜色下總是繾綣。
封印沒問題,虞畫瀾心情不錯。
虞別夜到底做了什么,他并不多么在意,而借著這個事端,反而讓少和之淵的弟子們將所有其他弟子們的居所翻了個底朝天,這讓他很高興。
高興到他甚至在想,之后見到虞別夜的時候,也不是不能下手輕一點。
雖然每每見到他那張臉,他多少都難以壓抑自己內心底暴虐的情緒。
可動手的時候,他卻還是會特意避開他的臉。
那張與他的母親過分相似,可那雙眼睛卻會讓他想到別人的臉。
虞畫瀾如是想著,忍不住牽了牽嘴角,然后不經意地抬起眼。
只見畫棠山下那條蜿蜒的小道上,有纖細少女一襲白裙廣袖,如夢如仙,佇立于小河木橋之上。
聽聞身后腳步聲,少女有些茫然的回頭,露出了一張絕美到近乎沒有缺點的臉。
她抬眼看他,眸中光澤瀲滟,在看清他的面容后,如受驚的小鹿般后退半步,然后慌張行禮“虞掌門。”
虞畫瀾卻長久沒有說話,而是近乎怔忡地看著面前少女在行禮時,柔順垂落的長黑發。
臉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