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將錄了自己這一段話的留影珠放在了他的床頭,然后轉身而去。
那一日的陽光很好,透過窗欞灑在床前的地面上,他聽到她在門外似是與人有了兩句爭執,她卻最終還是去了。
最初的一兩天,還有人來看看他是不是還活著,過了三天之后,就再也沒人推開過這扇門。
然后,虞別夜看到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的自己,慢慢坐了起來。
“他”面色蒼白,卻哪有半分孱弱之色,更沒有凝禪所謂的“就是不醒”。
因為這個世界上,無論如何就是不醒來的人,只有一種。
裝睡的人。
“他”從頭到尾都在裝睡。
直到此刻。
虞別夜俯在夢中的自己身上,看著“他”以匿蹤自房間潛出,下山的那一刻,虞別夜回頭去看,才發現,“他”下的這一座山,竟是合虛山。
不及他細想,“他”已經御靈而起,甚至不用傳送陣,而是趁著夜色一路疾馳,連眼瞳都在月色之下化作了一片燦金。
合虛山宗到少和之淵洋洋灑灑有千里之遙,“他”卻只用了大半個夜晚,降落在畫棠山的厚雪中時,雪原之上,剛剛灑下了第一片金色的艷陽。
“他”在雪中躺了足足一天,任憑冰冷沒過手腳,直到夜幕再度降臨。
看著“他”自畫棠山的厚雪里走出,在夜幕之中行走于少和之淵的暗巷中,敲開了余夢長老的大門,再干脆利索地在余夢長老震驚的目光中,將他捅了個對穿的時候,虞別夜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恍惚。
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夢便仿佛是另外一條太過真實的時間線。
一條凝禪去為他尋藥而未曾參加尋道大會,他卻依然來此,將余夢長老在這個深夜之中殺死,拖曳到了畫棠山的雪中拋尸,卻沒有人來為他補上一記青龍定魂的時間線。
“他”只管殺,自然不會去管這之后的洪水滔天。
甚至趁夜直接回了合虛山宗,像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躺回了那個房間里的那張床上,睡了一場難得無夢的好覺。
房間并不多么寬敞,這一夜沒有月色,亂雪峰也沒有什么徹夜不滅的靈石燈,所有的一切都是漆黑,只有微末的星光照耀出微微的輪廓。
夜很靜。
虞別夜垂眸看著在床上閉著眼的自己,再慢慢看向窗外深不可測的夜。
經歷過一遍有凝禪以青龍定魂來擾亂所有人視線的情況,虞別夜自然能想到,夢中的自己離開了少和之淵后,第二日的虞畫瀾會有多么震怒,卻也會毫不猶豫地將滿身都是朱雀脈傷痕的余夢長老的死嫁禍于合虛山宗。
但此刻此刻的某一瞬,虞別夜卻覺得,自己和夢中的“他”有了某種奇妙的共感。
夢里的人,確實是自己。
因為如果他是夢里的“他”,毫無疑問,他也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會潛回去殺一定要殺的人,卻也會在雙手沾滿鮮血后,用靈息一遍遍洗刷去手上的腥氣,無論如何無論要帶上多少層面具,也要回到這里。
天下之大,卻只有這里,能讓他感受到一點讓他貪戀的溫暖。
所以“他”寧可帶上一層濃厚的偽裝,做一個醒不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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