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朦朧地從這樣遙遠的地方,看著月色下的身形。
望舒。
他在心底念著她的名字。
望舒,本就是月亮的意思,便如此刻,她在他眼中,一如他不敢驚擾的天上月。
越是離開她,越是容易分辨清楚自己的心思。
那些深不見底的、自己都難以啟齒的、陰暗不堪卻又日夜縈繞在他的夢中與腦海的、對她的情愫像是藤蔓一般纏繞在他的五臟六腑,又蔓延到四肢軀干,好似以他的血肉為肥料,滋養出太多瘋狂的念頭。
他明明連多看她幾眼都覺得褻瀆。
所以那些藤蔓又變成枷鎖,將他徹底束縛住,像是在時時刻刻警告他,不許產出那些妄念,哪怕是想,也不許染指。
覆雪沒過虞別夜的腳背,直入小腿。
這條上山的路,已經許久無人打掃了。
大雪翻飛,虞別夜明明可以用靈息一瞬震開這條蜿蜒山路上的所有落雪,但他最終還是從芥子袋里掏出了一把掃雪的掃帚。
哪怕他一邊掃,雪一邊落。
他掃雪的動作不快,極為認真,一絲不茍,將那窄石階上的雪都推去一邊。
就像是將自己心頭的那些瘋狂滋生的妄念全部掃開,只有這樣才能露出最本真的自己。
他不希望她知道。
他怕驚擾到她,讓她從此覺得看他一眼都臟。
可他的夢中卻不斷響起那日她呢喃的那一聲“阿夜”。
所以他又渴望她知道。
哪怕是對他露出厭惡的表情,也至少讓他知道,那一聲到底是不是他的幻覺。
淵山腳下到山巔的路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御靈而上,不過半柱香的時間。
拾階而上,也用不了一個時辰。
但虞別夜掃干凈所有的雪,在最后幾階臺階抬起頭時,長夜已經過去,金色的朝陽凝成一條薄薄的線,自山巔薄綠與山間厚雪的彼端透出光亮。
虞別夜似有所覺,雙手捏著掃帚,慢慢抬起頭來。
凝禪正坐在最高的一階臺階上,托腮看著他。
朝陽自然也灑落在她的身上。
逆光。
虞別夜卻恰被刺到眼睛。
他眼角有些微紅,卻不避不讓,徑直看著她。
半晌,虞別夜抿了抿嘴,終于開口“你在這里多久了”
凝禪用下巴比了比上山的長路“你猜”
這還用猜。
她的動作分明是在說,從虞別夜掏出掃帚,踏上第一節臺階開始掃雪的時候,她就在這里了。
他掃了一路,她便看了一路。
他掃了一夜,她就看了一夜。
于是虞別夜心里被掃了一夜的臺階,重新落滿了名叫凝禪的雪。
他不打算掃了。
偏偏凝禪說“愣著干嘛,這不是還有兩節嗎”
虞別夜收了掃帚,指尖凝出靈息,一指點地,于是他身前身后所有那些重新落滿了雪的石階,驟而變得干凈如初。
凝禪沉默片刻,覺得自己很是看不懂虞別夜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