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體消散,那些系于高臺之上的靈息之線終于失去了最后的支撐,帶著厚重的灰塵從半空落下,卻沒有任何聲息。
虞別夜向著畫棠的方向伸出的手沒有落下,他的神色有些空茫,像是連著靈魂都在這一剎那被一并抽離。
他親眼見到了自己的母親兩次從自己面前消亡。
一次是的消亡,一次是靈魂的碎裂。
同樣的痛,他品嘗過兩次,好似絕望深處,還有更大的悲慟,讓他已死的心墜入更深的永夜。
直到他垂落在身側的那只已經被劍意割裂得鮮血淋漓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
那只手也并不溫暖,沒有太多的溫度,但她握住他的手時,就像是某種對他的堅定不移且永不后悔的陪伴和選擇。
那是他人生之中,最初也是最永恒的光。
凝禪什么都沒有說,她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始終如一地站在他身邊,甚至沒有在這個時候側頭看他,因為他不需要任何憐憫,不需要任何安慰,也不需要更多的目光來細品他這一刻的傷痛。
交握的手便已經足夠。
虞別夜的眼瞳里開始重新有光,然后,他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下一瞬,他伸出的五指開始合攏,能夠湮滅一切的龍息從他的掌心開始蔓延,他的雙翼在每一次扇動之間,龍息便濃郁一分,直到畫棠山和少和之淵都被這樣的龍息徹底覆蓋。
那些跪立在高臺之下,被靈息之線牽引,將龍女的神魂都耗盡的妖族們,在虞別夜的這一握拳之下,驟而化作了齏粉
龍息漫卷,變成好似能摧毀一切的怒火,凝禪點燃的籠火中也沾染了龍息,從遠處刮來的長風將滿地的齏粉吹散開來,讓那些微末的顆粒如灰塵般,與高臺下的崎嶇石塊抑或土地徹底交融,變成即將被埋葬于這里的塵埃。
凝禪俯身。
她捻起了一根不知何時垂落到她腳邊的靈息之線。
辟邪主靈。
她能感受到那根靈息之線上,畫棠殘留的氣息,而她的靈息自然而然地順著那道靈息傾瀉而出,去追尋這條線另一頭的終點。
她已經做好了要耗去半身靈息的準備,無論靈息之線的另一端通往怎樣的深淵,她都會追尋到最后的終點。
然而這條線,卻竟然出乎她意料的短。
片刻,凝禪若有所覺地抬頭向前看去。
她手中那條線的另一端,正捻在一個男人手中。
一身掌門華服的虞畫瀾自黑暗中走出,他依然如同凝禪第一次見他時那般從容不迫,但在觸碰到凝禪靈息的那一瞬,他的眼底還是泄漏了一點他真實的心情。
是狂喜。
近乎瘋狂的愉悅從他的眼底蔓延,他捻著指尖那抹來自凝禪的靈息,再輕輕一捏,引那道靈息直接沒入了自己的體內。
他慢慢抬起了脖頸,唇邊也忍不住浮現了一抹笑容。
他等這一天太久了。
或者說,他想過太多不同的辦法讓凝禪自愿地給他一點靈息,卻沒想到,這一切會在今日以這種方式完成。
虞畫瀾覺得很滿意。
在幡中世界的記憶涌動回到他的腦海中時,他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計劃。
凝硯是他故意放了一手,甚至推波助瀾地讓祀天所帶走的。
因為他知道凝禪一定會去救她的阿弟,而身具辟邪血脈的她們,天克祀天所。
一切都順利得如同他的預期,祀天所大光明神殿的琉璃頂坍塌,而據說那位高高在上、他不順眼很久了的神主,一夜之間神力大損,已經有了隕落的跡象。
他的計劃本來只是到此為止,感受到龍女畫棠最后的靈體被辟邪血脈喚醒,是他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