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存心掃視他全身,他沒帶衣服進浴室,這會兒還是半裸的,浴巾擋住一半,剩下腹肌在空氣中利落分明,欲蓋彌彰的性感。
盛檀揚眉:“你該想的不是這個,是今天驗貨,你沒過關,病殃殃的,達不到我要求,趁早休息,明天鏡頭里表現給我看。”
她先他一步進了書房,給他把小床上的被子鋪開。
這一兩分鐘里,陸盡燃去了廚房,在飲水機流水的聲響中,他俯身,修長手指伸進垃圾桶,撿起最上面一個撕開丟掉的醒酒湯包裝袋,折好攥住。
盛檀知道循序漸進,并不打算一晚上就把陸盡燃怎樣,只是關于那場戲,她掙扎幾次,還是決定先不說。
她從床邊起身,沒注意腳邊的東西,一回身時,踢到了陸盡燃放在墻邊的行李箱。
箱子還沒整理,基本是空的,自重很輕,輪子鎖住,很容易就翻倒。
拉鏈是半敞開的,沒有拉嚴,里面稀里嘩啦響了一陣,幾樣零碎的東西從開口處掉落出來。
盛檀低頭看過去。
離她最近的是一支筆
好像還是早就用完的,上面貼了張年代久遠的貼紙,模糊不清,墨水管已經空掉。
她想撿起來,大步進門的陸盡燃比她更快,把筆用力握住,五指嚴嚴實實扣在貼紙的位置,自然地往身后背了背。
他臉上風平浪靜,貼心說:“我來弄,順便收拾明天要帶的。”
盛檀又看向遠處的另一件,屋里燈偏暗,隱約是個藥瓶的形狀。
她有些莫名,也沒興趣窺探陸盡燃為什么帶著這些奇怪東西,讓他早點睡,就出了書房。
四周死寂,心臟在胸腔里劇烈搏動的聲響震耳欲聾,陸盡燃在原地站了很長時間,才垂了垂眼睫,把空藥瓶也拾起來,還有飄落在箱子旁邊,盛檀根本沒注意到的一小縷黑色長發。
他拉開行李箱,里面唯一的物件,是一個蓋子脫落的大金屬盒,滿滿當當的盒子因為撞擊,弄得七零八落。
陸盡燃把盒子拿出來,仔細復原,筆和藥瓶擺回原位,整齊扎好的頭發放在最角落的隔層里。
頭發他攢了很久,在她拉著他跑過的街頭風里,在她給他輔導功課的寫字臺上,在她午后安靜睡著的躺椅邊,他一點點視若珍寶地偷偷藏著,才有這小小的一束。
那支筆,她早忘了吧,他因為她和別人走得近吃醋,她不懂,以為他別扭鬧脾氣,找了張小狗貼紙貼到他的筆桿上哄他,托著腮問他,你看這小狗冷著臉,不愛笑,像不像你。
那個藥瓶,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高燒,醫院的走廊里擠滿輸液的人,她緊緊挨在他身邊,認真研究著剛開的藥,細細手指攥住他說,別怕,這個藥打完,我就帶你回家。
盒子最上面放著的是個小包裹,陸盡燃小心翼翼拆開,把中間碎掉很多年的杯子一塊塊擺好,再系緊。
這是她送給他的唯一一件禮物,他放在家里,碰都不舍得,卻被人當著面故意砸碎。
她不辭而別的那天,留給他的一張紙條,他拼命去夠,歇斯底里,又被人丟進燃燒的火里,在他眼前化成灰,灰燼本來混著眼淚收在一起,可是她走得好久,太久了,久到那封塵埃一樣的告別信在時間里流散消失,他怎么也抓不住。
陸盡燃低著頭,一樣一樣撥弄。
沒什么的。
在盛檀眼里,即使滿滿一盒她都看到,也不過以為他是個喜歡積攢廢品的小怪物。
他只是她忘掉的一段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