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曼吸了口涼氣,急著說:“就算陸煊不敢光明正大怎么樣,但他會耍陰的他心最狠,對親弟弟嫉恨得要命,最怕陸家的產業被搶走,想法設法為難弟弟當初”
她戛然而止,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訕訕中斷。
盛檀攥著拳,語氣格外冷靜:“不用咽回去,沒什么是不能說的,阿燃都告訴過我了,那年我出車禍,是他趕到我床前,他為我找陸家交涉保護我,過去的事,我全都知情了。”
她故意說得含混,又有重點,還加了一句籌碼:“另外,我跟阿燃是戀愛關系,我們在一起了,我想從你的角度多了解陸家人,我想護著他。”
蔣曼一聽,卸掉憂慮,憋著的話傾吐而出:“他終于得償所愿了當初你生命垂危,醫生都判了死刑,他準備好工具要給你報仇,他都已經去了,他是去殺人的啊,是你及時醒過來,他才沒有做絕,陸家知道了大發雷霆,陸煊當然不可能放過機會”
她嘆息,不忍回憶:“我那天躲起來偷看,看著燃燃挨打,他被一群人摁著,那么粗的棍子打在他背上,嘴角不停滲血,他骨頭太硬了,一句軟話沒有,腿都不彎,他提要求,答應給陸煊做幾年背后的透明人,替他工作,當他的工具,換中昱出面保你。”
“陸明鉑縱容陸煊的要求,讓他跪下給哥哥低頭,就答應護著你平安無事,”蔣曼喃喃,難掩哭腔,“燃燃受那么重傷都不動的膝蓋,就沒有猶豫地折下去了。”
盛檀風化一般握著手機,眼睛不會眨動,蔣曼吸了吸鼻子說:“盛小姐,寵寵他吧,他是九死一生才到你身邊的。”
“幸好幸好他自己頂得住,等到你愛他了,那年你不辭而別以后,他被從京市帶走,本來因為你在,控制很好的心理病爆發,休學了半年,出院后陸家就把我找回來照顧他了,”她口吻苦澀,“我以為他會崩潰,但他一個人堅持吃藥治療,看你唯一留下的一張照片發呆,有一次他開口跟我說話,說他想去找你的時候,能做個健康正常的人給你看。”
盛檀太陽穴里長了千萬根刺,疼得用手緊緊按住,她一字一句問:“出什么院,吃什么藥,他當時都快上高三了,不喜歡被打擾,怎么需要人專門照顧。”
蔣曼吃驚地“啊”了聲,想停下已經晚了:“他離開你后,在關著他的房子里燒炭自殺過,你不知道嗎”
她傷懷地說:“他是被發現的早,搶救回來的,人在墻角里蜷成一團,幾乎就沒呼吸了,后來他吃藥是為了控制心理病,現在他好了,真的好了,盛小姐,你千萬別因為這個介意他。”
半小時后,盛檀坐上去機場的車,跟蔣曼的通話早已結束。
蔣曼又說了多少關于陸家的事,她確認她一一記下了,身體機器一樣動作著,意識在聽到那些萬箭穿心的事實時,就銹住了,再也沒有運轉過。
她找了個合理借口,讓梁原把陸盡燃在洛杉磯的詳細地址發過來,沒說她要去。
傍晚她準時登機,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天色暗了,深灰云層跌宕翻涌。
她愣愣望著最后一線天光被吞沒,把外套的帽子拽低,靠著艙壁彎下背,嘴唇咬到充血,沒有哭出聲音。
長途飛行,后來她渾渾噩噩睡著,夢里看到少年時孤單料峭的陸盡燃。
他眼睛干凈幽深,她笑鬧似的問他:“如果真的要經歷九死一生才能站到姐姐面前,被疼被愛,有一個家,你也愿意嗎。”
蒼白清瘦的少年灼灼看她,輕聲說:“我愿意,盛檀,出口無悔,我們成交。”
洛杉磯當地時間晚上七點半,紙醉金迷剛拉帷幕,金發的高大白種男人被一眾公司高管簇擁著,弓下背跟剛落筆簽完合同的年輕人握手。
男人滿臉笑容,視線定在對方臉上就挪不開,太多贊美詞要說,但被他沉凜視線壓制著,只能收斂,純正美音講出各種敬詞,強調今晚安排了著名的餐廳,請陸先生務必賞光。
梁原對這場面太熟了,客氣微笑,擋了太過熱情的勢頭:“抱歉,陸董晚上還有公事。”
陸盡燃多余的話一句都懶得說,簽約結束,簡單抬手示意一下,就算告別的禮數了,他轉身徑直走出會議廳,下樓回到車里,在后排仰了仰頭,扯開襯衫領口一枚扣子,呼吸有些困難。
梁原在副駕駛回頭,不安問:“燃哥,真沒事還是找醫生吧。”
陸盡燃閉著眼,面無表情:“只要你把嘴閉嚴了,別跟她說不該說的話,我就沒事。”
梁原委屈扁嘴:“天地良心啊哥,我跟過來這幾天還不乖嗎,你不讓講的我可一句都沒跟檀姐提,天天報平安,說你好得很,結果你看看,病這么厲害。”
“哪厲害了,”陸盡燃挑開眼簾質問他,“一點水土不服至于讓你這么慌我吃藥了,回去前就能好,不讓她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