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流浪漢像是被抽干了渾身的力氣,頹唐地把臉埋進掌心里。
“被您看出來了,先生,他確實不是我的孩子。”
男人的聲音悶悶地從手掌的縫隙里傳出來,甕聲甕氣,聽不出是否在哽咽。
“您知道,我是個流浪漢,那孩子也是。他原本是個孤兒,寄養家庭對他非常糟糕,他才從家里逃了出來。”
“哦。”
面對這個出乎意料的發展,提摩西一下子梗住,過了一會兒,才吐出一個單音節作為回應。
“粉碎鬣狗”的作案現場,有很多難以造假的細節,都表明他是一個低智商的家伙。
而眼前這個流浪漢,就算是在故意表演,側寫也有很多不相符的地方。
更何況,流浪漢口中對于那個逃跑男孩兒的敘述,非常巧合地觸及了提摩西內心深處的秘密。
流浪漢終于把頭抬了起來。
他眼眶微微濕潤,抓著提摩西這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對他悲傷地喃喃嘟囔。
數不清多少次,提摩西從受害者家屬那里看見過類似表現。
當人的情緒和壓力積累到一定閾值時,說話是很難顧忌場合的。
就像是面前的這個男人。
看起來,他對那個和他一起流浪的男孩感情很深。
“我第一次見到那孩子時,他身上有很多鞭傷。他像是受過傷的流浪犬,警惕、戒備、稍有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不肯告訴我他的真名”
每說出一個形容詞,流浪漢就在暗暗窺掃著提摩西的表情。
男人那對不修邊幅的眉毛,恰到好處地為他的觀察了掩護。
在提摩西不自覺繃起肌肉時,流浪漢又拋出一個如同炸彈般的驚人消息。
“那孩子跟我說,他寄養家庭里的男主人很喜歡孩子你知道的,那種喜歡。”
“”
提摩西的瞳孔猛地擴張放大
此刻,他眼角肌肉鎖緊,皺起鼻子,嘴唇拉長的同時抿緊。
這樣的微表情,說明他此刻的憤怒里,帶著感同身受的深惡痛疾。
流浪漢悲哀地說“我不知道你能否想象出那副場景,先生,我撿到他時,他身上到處都是血”
提摩西語氣硬邦邦的。
明明只是個簡單的短句,每個單詞卻都被他說得像是砸向湖心的石頭。
“我知道。”
他沒有回答“我能想象”,而是說“我知道”。
“”
聽到這個答案,流浪漢,同時也是披著“火柴馬龍”馬甲的蝙蝠俠,反倒不再發出聲音。
從提摩西的角度看過去,男人的側影仿佛一尊石像,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里面似乎都刻畫著引而不發的哀傷。
在查出斯坦利以后,蝙蝠俠曾回顧起西奧多的各種表現。
他能從中窺得許多蛛絲馬跡,都在隱隱暗示著了那座莊園里曾發生在男孩兒們身上的可怕暴行。
而現在,這個猜測被當事人提摩西一錘定音。
“”
斯坦利,他確實對自己的養子們做了那些事。
流浪漢盯著自己的手指,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語氣干巴巴地提起了那個和自己一起流浪的孩子。
“他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但跟著我,只能打各種零工。”
“我很抱歉,只能盡量保證每周給他五美元,讓他買些想要的東西。”
“萬圣節快到了,我想送這孩子一點禮物,又不知道送什么合適。”
“試試撲克牌”提摩西建議,“我以前有個朋友,他就很喜歡玩撲克牌,也喜歡拋硬幣。”
不怪提摩西放松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