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傅文鈺努力睜開眼睛的時候,同一個戲樓的不遠處,正坐著一桌讀書人。
他們年齡不一,小的二十歲,大的有四十余歲,最大的則是一位五十余歲的灰袍老者。幾人顯然都是戲樓的常客了,臺上的男女在咿呀唱著,臺下的他們則輕拍著大腿搖頭晃腦,偶爾還有人開口跟唱兩句,表情沉醉其中。
等一曲唱完,那四十余歲的中年男子,也是傅文鈺見過,并且嚇唬過的柳州小報楊書生便對旁邊一位身著藍袍,唇上留著一撇小胡子的三十余歲男子道“孫賢弟,你這詞作得極好,聽之韻味無窮啊。”
其他人或是敷衍,或是真誠地附和。
“是極是極。”
“不愧是孫兄,也只有孫兄才能寫出這樣的詞來。”
“聽聞青釵記的戲本,是孫兄特地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精心所改,壽喜班更是排練了兩個月孫兄的才華,讓人欽佩啊。”
被稱作孫兄的,正是寫了青釵記的孫秀才。
此時的他面露得意之色。
因為之前錯估了青釵記的潛力,不但大部分精裝版賣不出去,還賠了不少銀子。所以他便打算回到自己擅長的地方來,那就是戲曲。
于是孫秀才找到了愿意配合的壽喜班,費了好大的心思排了這出戲。
如今不過是正式開場的第天,但卻能吸引到如此多的客人,座位都快坐滿了。假以時日不但能把虧去的那些銀子掙回來,還能賺上一筆。
所以此時的他滿臉紅光,籌措滿志。
最重要的是
他的目光看向此桌上首,那是一位看起來五十余歲的老者,發須都斑白了。但在場沒有一個人敢看輕他,不但不敢看輕,隱隱還有巴結之色。
因為對方是柳州城內唯二的舉人之一,謝舉人。
跟年輕十余歲,還在執著于考進士的劉舉人相比,今年已經五十九歲的謝舉人已經放棄對功名的追求了,所以日子很是清閑。
今天他是接了孫秀才的帖子,來聽戲的。
所以現在察覺到孫秀才的目光,他微微點頭,“詞作得不錯。”
孫秀才一喜,正欲說上兩句,與對方攀攀交情,就聽到前方的戲臺上忽地響起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那是長喜班的人即將上場了,特地提醒觀眾的。
而隨著這熱鬧的聲音,只買了青釵記票的百姓們出去了,而許多只買了長喜班票的百姓們則拖家帶口地進來。
隨后到處都響起了說話聲、寒暄聲、吵鬧聲等等。
這顯然不是說話的好時候,孫秀才只好住嘴。
但他們也沒有離開。
雖然是請人來聽青釵記,但孫秀才也沒有笨到只送壽喜班的票,讓自己請來的客人看完青釵記后跟現在的某些客人一樣,灰溜溜地出門去。所以雖然沒看過,但他是連珍娘傳的票也一起送了的。
這時候的他還在心里想著,長喜班的戲自己以前聽過,比壽喜班是差遠了。那長喜班茹娘的聲音也沒有壽喜班巧娘的好聽,模樣和身段更是遜色許多。待會等開場的時候,謝舉人必定會覺得無聊,自己正好借機與其說話。
等這出什么珍娘傳看完,若能請謝舉人一道用膳,那便更好了,或許還可以把壽喜班的巧娘幾個也一起帶去。
在心中將算盤打得啪啪響的孫秀才,并沒有發現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座位就全滿了,就連過道上也站了兩兩的人。
而且進來的百姓里,不但有男的,還有女的。
不等他細想,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
“有女珍娘,年十五”
此時出現在臺上的,是兩女一男,其中一男一女明顯是剩下那位女子的爹娘,不但打扮老氣,而且還時不時夸贊女兒。
說她秀外慧中、知書達禮,還說她性情柔順、孝順長輩。
總之經過這對男女一唱一和的快速介紹,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位少女名珍娘。她今年已經十五歲了,父母欲給她擇一個夫婿。而那位未來女婿呢,最好是有功名的,家境不需要多好,因為他們會給女兒陪送非常豐厚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