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做沉入河底的夢,于是便披著黑色的斗篷,執燈混跡在那群精魅里,在街市里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些精魅很喜歡夜里放燈,祈愿。
每當天快亮前,要回去的時候,他們就會放飛手中的燈。
幾乎每一個人都會在燈盞里放上手寫的愿箋。
曳月沒有愿望可寫,每次都只是放燈。
有一次兩個手拉手的小精怪看到了他,以為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不怕生地對他笑笑打招呼,提醒他要寫愿望的。
說著還將自己的筆遞給他。
于是,曳月第一次在燈里寫了愿箋。
嬴祇,今天是九月廿一,今天是不愛你的第五十二天,馬上就是第五十三天。
我已經很久沒有再做那個夢了。
不再試圖想要時間倒流,回到過去,更改我犯下的錯誤。
寒渡很美,我喜歡這里。
這里的夜晚好像才是白日,當所有的愿燈放飛,所有人在即將到來的白日睡去的時候,整個世界一片黑暗。
寒渡最高的山上有一棵樹,開著白色的花。
我不知道是什么。
每次站在那棵樹上,遠遠望著東方,總是錯覺好像青色的遠山的盡頭是玉皇山。
我學會了吹笛子。
是一個有小羊尾巴的小精怪教我的。但她也不知道這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已經不再執著。
等你生辰的時候,再見面,希望不再愛你的我,能這樣心平氣和地吹給你聽。
他寫完回頭的時候,發現那個小精怪和他的朋友已經走了。
也許看他寫得認真,于是沒有出聲打攪。
他的確寫得太長了些。
無數的愿燈都已經飛遠。
寒渡陷入黑暗里,只有他一個人醒著。
他靜靜看著寫好的愿箋,將它緩緩揉皺。
捏碎的那一刻,卻微微一顫咳嗽了起來。
他咳了很久,停止的時候,那揉皺的愿箋卻還是沒有碎。
他卻已經沒有了心力。
將揉成一團的愿箋和手中的燈放在一起,隨手放飛。
那場斷斷續續,反反復復持續了三個月的病,在十月中下旬的時候,終于不再復發。
十月,寒渡已經開始下起了雪。
長離他們再次提議去希海。
曳月握著手中的劍,病中但凡清醒的時候他也沒有一日松懈過練劍。
“我不去了。”
長離反應最快,他皺眉“你不跟我一起走了”
希音雖然微微失落,卻沒有出聲。
曳月性情平和了許多,看著長離“再過兩個月就要過年了,打擾了你們許久,總不能在你們家過年。春天吧,明年春天的時候,我去希海看你們。”
長離失神看著他,許久,在曳月感到疑惑前,他嗤笑了一聲,玩世不恭的樣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下個月初六是那個人的生辰。某些人說要放下,卻還是惦記著給人家過生辰。”
曳月知道,長離好像一直不喜歡嬴祇,提起嬴祇的時候總是帶著些諷意。
但是,嬴祇從不過生辰,連他都不知道嬴祇的生辰是哪一日,去年還是因為那枚帶著嬴祇分神的符石沾了他的血,才在剎那機緣巧合感應到。
曳月“你為什么會知道他下個月生辰”
還這么清楚具體的日子。
長離雙手交握枕在腦后,沒心沒肺笑道“這問你啊,某些人病得糊里糊涂的時候,嘴里都還念叨著,現在怪我咯。”
他念過嬴祇的生辰嗎
他不記得了。
希音拉了拉長離,搖頭。
他對曳月說“既然如此,我們陪你一起回去吧。明年開春的時候,也好一起回希海。”
在曳月開口前,長離笑道“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回希海呢。到時候你記得幫我們打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