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時候,他都安靜不動,很多時候他都在睡覺。
他睡覺的時候安安靜靜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很微弱,常常讓人覺得像一具尸體,或者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人偶。
嬴祇并不叫醒他。
很多時候他只是站在那里看一陣,便靠在曳月的床邊,自顧自做事。
即便睡覺的時間過長,但清醒的時候總是有的。
盡管他醒著的時候也和沉睡沒有什么太大區別。
無論是院子里還是屋子里,他經常保持坐著的姿勢,一坐就是一動不動。
微微低著頭,垂眸放空,有沒有眼睛,都好像沒有區別,沒有任何東西入他的視線。
但曳月是清醒還是沉睡,對于嬴祇而言是有區別的。
每當這個時候,嬴祇就會放下所做的事,他唯一愿意做的,就是同曳月說話。
不僅僅只是說話。
嬴祇從身后擁著曳月,他好像終于找到了一個最適合擁抱的姿勢。
那便是從背后。
微尖的下頜支在曳月的肩上,雙手的手臂完全地環繞,曳月的整個后背都嵌入他的懷里。
屋子里只有他們兩個。
春日和煦的暖陽從窗外鋪呈在地板上。
嬴祇的聲音比春日午后的陽光更微醺、和暖、溫柔“你睡了好久,理一理我啊。”
“”
被他擁抱的人沒有任何反應,既不推開他,也不同他說話。
沒有抗拒,也沒有任何回應。
就好像一個真真真正的無生命的偶人。
完全屬于他,永遠不會離開他,也永遠不會給他任何反應。
但這個人偶并不是人偶,是活著的,只是活在嬴祇無法觸及了解的世界里。
嬴祇并不在意,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他仍舊溫柔地自顧自對懷中的人說著不被回應的話“我們阿曳喜歡春天,孤皇山現在只有春天,要不要出去看看”
“阿曳生我的氣了嗎明明答應過陪我看日落的,但每次都早早睡著了。”
“不生氣了好不好”
一千年前,曳月曾經裝作不在意地抱怨過,嬴祇連山下賣菜的阿婆都會叫得親昵,唯獨叫他的時候卻只稱呼全名。
現在一千年后的嬴祇學會了,叫他的時候親昵一些。
“阿曳曳兒阿月你喜歡哪一個”
哪怕嬴祇故意叫得肉麻,那個人也不會蹙眉說他惡心。
他只是當真,完全忽視了他。
嬴祇的任何話,都好像未曾進入他的世界。
太陽升起,然后又落下。
月亮出來。
嬴祇始終保持著背后擁抱的姿勢。
他有時候會過分一些。
將曳月從椅子上抱起來,放在木質地板上,放在毯子上。
放在他的腿上。
保持著這樣讓對方倚靠他而坐的姿勢,看一本書,溫柔冷寂的嗓音娓娓道來,為曳月讀書上的字句。
就好像他們當年在海上時候一樣。
“那時候你很敏感,我稍微靠近一點,你就渾身僵硬,離我很遠,遠得差點掉出書案。”
嬴祇并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氣場太強了,對于一個孩子而言感到緊張威懾。
“然后少爺就會對我發脾氣了。指責我打擾你讀書。”
“我問,我怎么打擾的,明明我還什么也沒有做,沒有說”
那時候的嬴祇懶洋洋的,只是抱臂坐在曳月的身后,好奇看一眼他寫了什么。
被壞脾氣的少爺怒氣沖沖兇了,也一臉無辜笑著疑惑。
除了溫柔,沒有任何詞句可以形容。
“你生氣地,理直氣壯地說,因為我生得太好看了,會叫你分心。”
情急之下想不出理由的小孩,為了掩飾自己的色厲內荏,張口而出的理由。
十六歲的嬴祇只是眼眸彎彎,月牙一樣的形狀,笑得好看。
于是,張口胡說的理由,好像也成了真的。
的確是好看得叫人分心。
一千多歲的嬴祇,頎長的身姿擁著纖薄的,分明是青年卻少年般單薄的曳月,一只手便能橫在胸口,整個擁住。
親昵地,低低地,帶著呢喃夢一樣的笑意,撒嬌一樣說“少爺發脾氣也好,理理我呀。”
“我沒有成親,沒有娶任何人。”
“一百多位夫人是騙人的,我只是把他們收作了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