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憐回首,男子已從樹干上坐起,眼眸似被烈酒浸透,透出灼燒的熱度。
高家有三子,幼子尚是總角稚童。
嫡、次兩子皆掌兵權,長子年二十四,次子年二十。
大約得益于家傳,高家男子皆是英武偉岸的身量。
高國公戍邊三年,半月前攜二子歸朝,高家軍入城那日,她恰好在鋪子里盤賬。
離得遠,雖看不清五官面容,但高頭駿馬上,二人亮銀甲胄,身軀輪廓完美,寬肩闊背,健腰有力,氣質廣袤,氣貫長虹的英武威懾,與京中風雅翩然的男子截然不同。
大周文官武官涇渭分明,但高家二子畢竟是京中貴門子弟,又尚未婚配,坊間傳聞并不少,宋憐也知道一些。
長子高邵綜是國公府高氏一族族長,性情克己復禮,身正持重,最不近女色,聽聞京城第一美人身前獻藝,也是連一眼也不會看的。
榕樹上言行不羈的男子,當是高府次子高硯庭。
高硯庭已是這般人物,他的兄長兼修文華,不知會出眾成什么模樣。
宋憐在心里搖搖頭,抬眸看向遠處目光灼熱的偉岸男子,唇邊微微莞出笑意,“有勞公子。”
笑意卻又停在唇邊,在一聲頗為低沉的哼笑聲后。
腰上橫來箍鐵一般的臂膀,大掌壓在腦后,烈酒一般的熱度自發間滲進頭皮里,臉頰緊貼著堅實有力的胸膛,溫度都是熾烈的。
宋憐往外掙,撼動不了分毫,玄青色大氅將她籠了進去,密不透風。
“掉進池子里了么還是梔子花泡過的池子。”
落在頸側的呼吸被烈酒染燙,宋憐往后退,卻被攬得更緊。
失了往日束縛的軟散春日云免不了緊貼著對方,兩具身體皆是一怔,宋憐推得用力,卻是蜉蝣撼樹,動作間另起了一番漣漪。
腰上力道越加緊了,男子聲音帶著些北疆特有的低沉粗糲,一點戲謔帶笑的哼聲,“我以為,你對我的身材,是滿意的”
“別動。”
低沉的聲音落在耳側,“那婢女看過來了,本公子帶你出去。”
薄而涼的風氅遮住她全身,連裙擺也不露端倪,腰被箍著,宋憐不再動。
零星聽幾個下人問公子好,箍著腰上的手臂有力,過門檻的時候,她甚至不用落腳。
“去哪兒。”
古瓷般低沉的聲音,帶起胸腔微微震動。
“去長宜街長林茶肆。”
些許輕笑。
長林茶樓有茶室,也有客舍,天已經快要黑透,沒有人會在這時候去喝茶。
宋憐知曉對方誤解了她的意思,卻也沒解釋,正好解決了出府的問題,趙氏的人不會想到她被藏在國公府公子懷里,也絕不敢派人跟蹤高硯庭。
擁著自己的人腳下生風,似乎以步伐來丈量天地也不費力氣,進了客舍扔下的令牌,讓茶肆掌事驚呼。
他卻并不理會,大步跨上二層,踹門進了房間,將她籠在了逼仄的距離里。
耳側是凌亂濕熱的氣息。
陰影落下,熾烈的呼吸陡然近了,宋憐偏頭避開對方落下的唇,自他陰影下走至窗邊,輕輕推開棱花窗,柔柔笑起來,“謝過將軍相助,方才迫于無奈才出此下策,只不過公子誤會了,我出處并非章臺游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