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憐站了一會兒,朝鼓著臉頰的小千搖搖頭,輕掀了竹簾,從左側樓梯下去,聽見樓上有動靜,不由留步回首。
只見二樓松柏石景下,男子著褚袍,身形竟襯得回廊些許逼仄,平整的衣料勾勒出肩背,線條修長而緊實,下頜線清晰而銳利,收到脖頸處,官服交疊得平整,好比用尺子量過,通身當遮掩的地方一絲不差,握著文書的手偏冷白,棱骨分明,修長而冷漠,想必握著刀戟時,也一樣好看。
冷峻端肅的身形清貴沉穩,遙遙側看辨不清眉目,卻也當是極其偉岸俊美的。
國公府世子這些年在士林間有聲望,除了才學以外,其舉賢薦才,不避是親是疏,仁以立德,明以待賢,世人稱其清識獨流,如冰之清,如玉之契,非諸人能所及。
早年沙場點兵,常以少勝多的事跡,宋憐也聽說過許多,是允文允武的人物。
“那兒有個女郎正看你,蘭玠。”雅間里踱步出來一俊逸男子,笑搖著折扇,“不過每日都這樣,想必你也習慣了,微不足道矣。”
高邵綜將文書遞給沐云生,眉心微蹙,“回府罷。”
宋憐眼瞼垂了垂,拾級而下。
小千憋了好一會兒,出了客舍想說話,遠遠看見那掌事疾步過來見禮,只得忍下。
宋憐掃一眼掌事空蕩蕩的手,腳步微頓了頓。
掌事拱手見禮,遞上信錢,連連賠笑,“對不住夫人,信錢還給夫人,前幾日不見夫人來,家主以為夫人是不想買了,昨日竟是有富商也相中了這秋山圖,出的價錢比夫人還高上一倍,家主想著買賣誠信,給夫人留了兩日,問夫人可是誠心要這秋山圖”
宋憐接了信票,柔柔笑了笑,“是誠心要的,只今日身上銀錢帶的不夠,容我先回去籌措一二,改日再來取畫。”
掌事喜上眉梢,連聲應下,家主說這是平津侯府的陸少夫人,買畫是要打點關系救平津侯呢,圖賣再高價,這陸少夫人也得生受著,這不就要翻兩番了么
“回府。”
酒肆門前沒有停放馬車的地方,兩人繞到另一家金銀鋪前,宋憐上了馬車,外面日頭盛,便讓小千也進馬車里休息。
從青雀街回府有小半個時辰,宋憐靠著迎枕,思量各方關系,想著還在牢里的陸宴,不免也心焦。
車簾外有并驅的車轍聲,宋憐也沒抬眼,直至那馬車里一年輕男子連聲嘆息,“剛才真應當提醒下那女郎,黑心商坐地起價,一幅秋山圖,不值當使這么多錢。”
車里沒有應答,男子又連說了幾次,大約馬車里的人不勝其擾,聲音清淡,“并不需要你提醒,那女子未必不知,也未必會買。”
那把扇的男子似是吃驚,“這如何說,都說了錢不夠,要去去籌錢。”
“當真心切要買,必會約定好時日,叮囑店家留好,此人只說改日,不問究竟需多少銀錢,也不讓店家立約定下價錢,想必是暫時可買可不買,留下個可進可退的余地罷了。”
“真是好演技,我竟一絲端倪也沒看出來”
那馬車是自后頭追上來的,車夫馭車嫻熟,速度極快,幾句話的光景,錯開往前頭去了。
宋憐連著大半月不得好眠,心里極容易生惱火,這時半靠著迎枕,明明倦極,卻也睡不著,片刻后手指撫了撫袖間那枚玉玦,想著那十六字評價,自問心里沒有一點類似羞恥慚愧的波瀾。
宋憐取出玉玦,剔透的美玉在斑駁的陽光里晃了晃,覺得類似這般代表權貴的玉玦,當越多越好。
國公府。
鐵鷹衛統領趙巖進了書房,稟告查來的消息,“與趙家結仇的,目前查到十三家,只不過大多數都是尋常人家,稍有些家勢,又有關聯的,應當是平津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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