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師,今天是第一次拍接親戲,孫導的意思是在白天光線最好的時候拍出閣,晚上在王宅,這里有流程表,您看一下。”
場務輕聲細語地和祝慈交代完今天的任務之后,便急匆匆地轉身出去安頓其他演員。
早上六點,化妝間里已經人來人往,鬧哄哄的。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香氣,工作人員們打著哈欠,睡眼惺忪,手上功夫卻一點也不耽誤,利索地為演員們上妝、盤頭。
得益于第一主角的身份,祝慈在組里待遇不錯,做造型時有一個寬敞的單間,關起門來還算安靜,剛好可以讓她在開拍前集中精力背一下劇本。
今天的通告只有一項,那就是電影前期的出嫁戲,這是時珠云人生的第一個重要轉折點,也是開機以來第一場難度比較大的戲。
時珠云與王家二少爺是在小時候定下的親事,王家雖然有錢,但商人地位不穩,與讀書人家的女兒結親是雙方都各取所需的好事。
他們看重的是時秉霖的潛力,但是時局翻天覆地,手握槍桿子的武人和宣揚新思想的文人說話更有分量,舊式儒生們再也不能無往不利。
成親在即,又不能突然悔婚,有損聲譽,王家只能捏著鼻子認下這個兒媳婦,但他們的輕視體現在婚儀的方方面面。
狹小的轎子、粗俗的喜婆、并未親迎的新郎官本該是溫馨喜樂的場面,這些細節卻讓人不適,預示著時珠云籠罩著陰霾的下半生。
化妝師用柔軟的毛刷輕輕在祝慈臉上掃動,撲上略微粗糙的香粉,盡量打造出一種不太貼合的假面感,這是孫懷英特意囑咐的。
不過就算是這樣夸張怪誕的妝容,在祝慈臉上也并不丑陋,反而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像掙扎破繭的蝴蝶。
祝慈一邊在心中模擬待會兒的表演,一邊乖乖地支著腦袋,讓化妝師為她插上繁復的珠釵。
最后換上不太合身的青褂紅裙,祝慈放平嘴角,眼神古井無波,華麗與黯淡在她身上交織,那種明艷外表下的腐朽之氣看呆了一眾工作人員。
很快,祝慈收起這幅表情,轉了兩圈,笑著打趣他們“怎么樣有沒有導演要求的那種壓抑感”
張靈雅摸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開玩笑道“太有了,鬼氣森森的,把我們都嚇到了。”
祝慈不以為忤,心情很好地接受了這個評價,因為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看時間差不多了,她拿起劇本朝片場走去。
白天的拍攝場地就在時家小院,這里已經布置好了紅綢與燈籠,燈光師在不停測光,其他演員在各自的位置上認真聽著副導演的安排。
祝慈過去和孫導交流了一下這場戲的表現方式,查漏補缺。
她喜歡在開拍前做充分的準備,最好第一遍就是最準確的演法,這樣對大家都好。
“各部門注意,準備一下,五分鐘后開拍。”副導舉起對講機招呼眾人,祝慈也調整狀態,走進時珠云的小房間,整理好裙擺,端正地坐在床沿。
“a”
喜婆極具穿透力的笑聲從屋外傳來,還有聽不太清楚的雜亂說話聲,祝慈端莊地坐著,卻也難掩好奇,朝外看了一眼。
屋內布置的攝影機恰巧記錄下這一幕,這時候的祝慈還帶著一絲羞意和對未來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