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過去言行,令你有所誤會,那都是我的不是。為了解開這般誤會,我情愿對你疏遠一些。不過,你在門中一應待遇,還如從前只要你依舊盡心盡力,當好玉壺春的人。”
最后那句話,他說得頗有意味。商挽琴聽出來了。
可溫香并沒有聽出來。
她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雙手越絞越緊。
“你,你怎么能這么說”她喃喃著,聲音里全是不可置信,“難道你不知道,不知道大家都說我們是青梅竹馬,我們是天作之合,所以旁人問起時我從不否認我一直在等你來提親,你”
“那你也該知道,我一直在澄清,但因為我始終獨身一人,旁人并不相信。可我總不能為了澄清這件事,便隨便去娶一個姑娘回家,那未免太過卑劣。”
喬逢雪的語氣平靜極了。
“我不信”
溫香小小地喊了出來,身體都在微微發抖“你這樣要我如何做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每當旁人問我我們的事,我從來沒有否認過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說實話,這語氣、這模樣,令商挽琴都有些不忍心了。這世界的男女大防不如她原本的歷史嚴重,但女性總體還是偏弱勢的,尤其是溫香這樣柔弱的官宦女兒。她曾聽說過迂腐人家為了“名節”二字,逼迫女兒自盡,非常明白溫香會多么看重名聲。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真的非常看重的話,也不會“別人問起時故意不否認”吧那么,溫香或許也沒有那么看重
說來也巧,她剛琢磨到這兒,那頭喬逢雪就說“你何必非要我把話說得這么明白”
他語氣還是那樣平靜,甚至有種禮貌性的困惑。
“我分明早就告訴過你,我是為了溫伯父的情誼,才多照顧你一些,也希望你將我當成一個負責的世兄。這話我說了不止一次。無論誰問起我們的關系,我都答說為故人盡責。”
“但你不信我的拒絕。”他聲音里甚至有一絲淡淡的好笑之意,“溫香,是你自己選擇不否認,甚至暗示別人我有朝一日會娶你,你還希望我怎么做難道非要召開一次大會,鄭重其事告訴弟子們我喬逢雪絕不會娶溫香為妻”
溫香輕輕抖了一下。
喬逢雪便說“你看,你害怕了。所以,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剩下那些事,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就該你自己承擔后果。”
溫香在屏風上,只是一道模糊不清的纖弱影子。但饒是如此,她那發抖的身形、緊繃的肢體,也能讓人看出她內心激烈的情緒。
“喬郎喬逢雪你這樣,如何對得起我那故去的父親”她聲音里流露恨意。
他沉默片刻,語氣里的疑惑變得真實了一些“其實我也很奇怪。若要論,先師待我恩重如山,可除了行正道之外,他老人家從未要求過我什么。”
“溫伯父對我多有關照,臨終前便托我對你也多關照些。”
“他們誰都沒說過,滴水之恩,必須要我搭上自己的婚姻才能報答,我自己也從不這么認為。溫香,你究竟是從哪里來的這樣想法”
他的疑惑太純粹了,純粹得令溫香搖搖欲墜。
她后退半步,好似快要暈倒。
他們來來回回又糾纏了幾句,主要是溫香在說,喬逢雪以沉默居多。
就在商挽琴聽得不耐煩時,溫香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她的語氣重新變得溫軟又傷感,帶著無限的憂傷和絕望,卻又懷著最后一丁點希望。
“那么告訴我,喬郎,你為何要給你的佩劍起名軟玉”
再心硬的人,面對這般似水柔和又如水憂郁的美人,也該心軟三分。可這位以溫柔知禮而出名的玉壺春門主,卻連一聲嘆息都吝嗇。
他平平淡淡地回答“哦,你說軟玉劍。這是師父為我鑄造的佩劍,允我執掌玉壺春后取出,我不知和你有什么關系。”
“所以你果真不喜歡我”
“抱歉。”
溫香突然喊起來“那這次,為何我一說想隨你出行,你便同意了還專門為我帶了神行車”
“因為方便。抱歉。”喬逢雪流露些許歉然,就像走在路上不小心撞了別人一下,會有的那種歉意。
“只是因為我身體不大好,你又不會法術,不用神行車的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來為言冰收尸,我才動用了神行車。”
溫香沉默了很久。她好像在等他回心轉意,可最后什么也沒等到。
她抽泣了兩聲,又忍住,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她直接跑起來了,跌跌撞撞的,一看就是不愛鍛煉身體的大小姐的跑法,出門時還差點被門檻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