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再談論那兩個人,開始談論今天的晚飯。一路上并不總能遇到驛站,很多時候他們露宿野外,就需要自己做飯。這些天里,李恒做得最多,喬逢雪次之,商挽琴總是幫忙打下手的那個。
“沒想到商姑娘不擅廚藝,而喬門主卻很擅長。”
“沒辦法,表兄是個萬能的人,什么都會。”
“看得出來,商姑娘在喬門主身邊很開心。”李恒點點頭,像是認同了這個說法,“今天晚上是我做飯,燒烤吃嗎”
“吃的。”商挽琴愉快地說,“烤全兔和烤全魚”
“魚做個魚湯,我帶了一些干蘑菇。兔子砍成小塊,做小串的烤肉吧。”
商挽琴步伐一滯“為什么想做這個挺麻煩的。”
“心血來潮。”李恒答道。
他不斷往前走,走得很快,每一步的距離都差不多。商挽琴看著他的背影,并沒有看出一星半點兒的熟悉。她搖搖頭,甩開了那一絲怪異的親切感。
“等等我。”
金陵,某處宅子。
溫香手里捏著一張絹帕。素色的絹帕光滑柔軟,輕薄得過分,連她這樣的女兒家也可以用力撕開。她就坐在椅子上,一點點撕著帕子,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方地磚。
在她的不斷暗示下,江雪寒明明都上鉤了。這次他被喬逢雪留下,心里應該更加不滿才對,為什么他反而振作起來,笑說什么“這都是門主給的歷練,是看重的表現”
刺啦、刺啦、刺啦
帕子被不斷地撕扯。
忽然,一道人影出現在前方。陽光從他背后射來,照得他的影子長長拖在青磚上,好像一條鬼影,驚得溫香倏然站起來。
“大大人”她竟然結巴了一下,惶恐行禮。
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仿佛遮蔽了所有天光。他臉上戴著一張奇異的面具,看不清容貌。
“江雪寒的事,進度如何”
溫香努力鎮定心神,用盡量平穩的聲音回答“大致順利”
“真的,大致順利”對方笑了一聲。
溫香打了個寒顫,低下頭。她從前以為喬逢雪已經足夠有威嚴,現在才明白,當有力量的人不掩飾自己的力量時,帶來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她感到害怕,同時又感到興奮,這種壓迫感讓她產生了另一種安全感,那是對于自己選擇的確信。
“江雪寒的態度有些反復。”猶豫一下,她還是說了實話,語氣中透出輕微焦慮,“我能看出他有所心動,但他遲遲不能下定決心,我還需要更多時間”
“更多時間不是說他很迷戀你,怎么,這迷戀也僅此而已嗎”對方輕笑,“還是說,他迷戀的對象其實另有其人”
這玩味的語氣令溫香面紅耳赤。她并不喜歡江雪寒,但此時她感到自己的魅力自己僅有的也是最引以為傲的優勢被質疑了。
“我”溫香咬咬牙,“江雪寒追隨喬逢雪多年,當狗當成了習慣,短時間內要他背叛,實在但,如果大人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就有把握將他變成我們的傀儡”
“哦”
對方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你想要什么”
溫香跪下“請大人賜我更多力量。”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考慮。“你確定你的身體還不錯,但并不是最優秀的,如果接受更多的鬼氣”
溫香伏地“我可以,請大人相信”
對方忽然發出一串笑聲。
“啊,我一直很喜歡這樣的場景。”
他走到她面前。視野中,那漆黑的長袍如詛咒一般飄動。冰涼的手落下,按在她的頭頂。
“唔”
溫香的身體不斷顫抖,冷汗頃刻低落。她意識模糊,五感褪去,唯有一種念頭執拗地支撐著她這是為了權力,權力,權力
“我很喜歡這樣的場景。”面具人的語氣甜蜜如情人低語,“貪婪、嫉妒、自以為是”
“真是最好的惡鬼的胚子。”
大廳的陰影中,放著一架輪椅。輪椅上坐了一個人,這人十分瘦弱,一動不動地看著溫香和面具人,眼睛連一下也沒有眨動。
兩行黑紅的血淚,從他眼眶中緩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