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那年,她學會了折紙化馬之術。
蘭因會的藏書閣里,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秘術,隨便他們翻看、學習。這些秘術有的是成員獻上的,有的是他們搶來的,后者總是帶有斑斑血跡,像死者的詛咒。
商挽琴不知道折紙化馬之術屬于哪一種,她那時也沒太多心思去同情別人,全部的心力都用在掙扎求生上,還剩一小部分,要分給乙水。
她之所以學折紙化馬之術,也是為了乙水。
那是秋天,后山的柿子成熟了。一顆顆橙紅色的果實掛在樹上,一些被人類摘走,一些被鳥雀啄食,還有一些掉在地上,很快散發出腐爛的甜香。
她們爬到山頂,放眼望去,看見柿子林紅紅的一片。
她指著遠方,告訴乙水,說從那個方向走出去的話,會看見一條河流。逆著河流往上走,會抵達更北方的高山;順著河流往下走,會去往傳說中的江南。
乙水比劃著,問江南
“江南。”她說,“我也只去過兩次,一次是秋天,一次是春天。”
乙水問那是什么樣的地方,和我們不一樣嗎
她說“不一樣。那里的草更綠、樹葉更濕潤,花也更多、更鮮亮。他們種稻子,種油菜花,蜂蝶會飛來飛去。山不高,但很媚,他們學堂里的先生說,那叫青山多嫵媚”
絮絮叨叨,講了很多。有一些是她自己的見聞,有一些是從別人嘴里聽來的,還有一些是結合書上的東西,連蒙帶猜的。她盡量想把江南講得生動一些,叫人耳朵里聽著,眼前就能真的看到那些畫面。
乙水聽得很出神,比劃真想去看看,可惜
望著朋友那憧憬的眼神,她忽然燃起了豪情,一拍胸脯“不就是去江南嗎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去”
乙水笑了,比劃說謝謝,又說沒關系,如果去不了江南,就看看這座山的風景也好。
作為雜役,乙水每天休息的時間很少。她沒有足夠的時間,也沒有去足夠的精力去游山玩水。再說,這山里危險的東西不少。
商挽琴知道這些,但犯起倔來。她說“好,我答應你了。”
下一次休息的時候,她一頭扎進藏書閣,就這么找到了折紙化馬之術。用紙張折疊成馬兒的模樣,同時按照一定的規則灌輸法力,就能得到一匹真正的坐騎。
那是個很復雜的法術,光是學習如何快速折疊紙馬,她就花了很長時間。她很少這樣,于是連師父都驚動了。一次傍晚,當她專心疊紙的時候,吞天戴著面具,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邊。
“你在做什么”
她手指一哆嗦,立即放下折紙,站起來問好。那會兒她還是師父的乖徒弟,恐懼他、忍受他、不敢反抗他,或許還有一點點依戀他。
吞天掃了一眼,笑出聲“不就是個折紙化馬之術,值得你花這許多時間來,讓我看看,你是卡在了什么地方”
吞天是個喜怒無常的性格,有時陰森森地折磨人,有時卻又表現得友善親切。她覷著師父這會兒心情不錯,就愈發乖巧起來,說“師父,我不大會折紙。”
“唔的確,你這疊的是什么,兔子還是馬”吞天更笑了,拍拍她的肩,“真沒想到,我們蘭因會的天才,竟然是個手笨的。讓開,我疊給你看。”
說著,他居然真的開始疊紙。那雙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曾經粗暴地洞穿獵物的心臟,那時捏著輕薄的紙張,卻顯得細致柔和。
她蹲在一旁,仔仔細細地看,努力想把每一步都刻在腦海中。這是一種生存經驗;過去,當吞天教導她什么,而她沒能一次性學會時,總是會被懲罰。
做完一遍,吞天睨著她“學會沒有”
她其實還有點懵懂,但壯著膽子“學會了。”
吞天新拿一張紙,往她面前一放,說“做做看。”
她硬著頭皮伸手,暗中祈禱自己能一次過關,然后開始折疊。疊了幾下,她就開始犯難,又不敢表現出來,就絞盡腦汁地回憶。
這時候,吞天笑了一聲,朝她伸出手。她被嚇得微微一抖,心想,師父要做什么,給她一巴掌,還是干脆一指頭把她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