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香抬起眼,見到一朵芍藥花。那芍藥花在半空盛放,又轉眼凋零;花瓣飄灑,由一而萬,轉眼成為飄落無盡的花雨。
她站在花雨中。那花瓣紛紛圍繞著她,一抹抹凄艷的紅,化為一根根凄艷的小針,陡然向她刺來
這是千絲樓樓主的秘法之一萬紫千紅。
程鏡花毫不留力,上來就是一道玉級法術。盡管在她的認知中,溫香只是一名普通人,但在普通人顯露怪異之處時,就該拿出最大的戒備
萬千花雨,也是萬千針雨。
在那一根根銀色的虛影里,溫香看見了無數自己的倒影;她的目光同時映照在萬千針雨上,于是她的目光也成了萬千的目光。
那萬千的目光,同時變得幽暗。
她沒有動作,但她的衣擺波動起來。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影子藏在她衣衫中,此時再也按捺不住,掙扎而出
無數條灰黑色的觸手,從她裙擺中伸出。它們往四面八方疾射而出,準確無誤地裹住了每一根銀針。
程鏡花目光一厲,半空的芍藥花陡然大亮。
溫香面色變得蒼白,喊道“還不動手”
程鏡花忽然動了。
她一步踏出、身形一旋,揚手之間,手中已經多了一柄巨大的鐵錘。
當啷
一柄劍,刺在了鐵錘中央。見一擊不中,對方立即收手,退回溫香身旁,目光中有驚愕,也有忌憚,還有許多其他復雜的情感。
程鏡花略活動了一下肩膀,緩解那發麻的感覺,面上一點不顯。
牢房中,商玉蓮忽然重重一拍地面。她抓起一把干草,用力往前扔出,面上燒起熊熊怒火。她瘋了一眼地大喊“江雪寒,果真是你你怎么敢”
青年直挺挺站在溫香身旁。他一身淺青色長袍,長發高束,乍一看上去,竟有幾分像喬逢雪。此時,他神情緊繃,面中那道深深的疤痕略微扭曲著,在火光中如此明顯。
程鏡花盯著他,唇邊逸出一聲冷笑“果然挽琴說對了,你們這兩個狗男女,果真有問題”
江雪寒神情震動了一下,一瞬間他仿佛想開口說什么,但旋即,他整張臉沉了下去。“溫香姑娘,”他低聲說,“方才商玉蓮說你要對門主不利,是真的嗎”
溫香看他一眼“你問這個做什么”
“我們,我們不是說好,只對商玉蓮”
“江公子,別說這樣孩子氣的傻話啦。”溫香柔柔地打斷他。
“看看你做了什么,再看看我的模樣。事到如今,你以為我們真的還能只對商玉蓮如何么”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柔聲笑語,眼中卻又藏著一種刻薄的嘲諷。
江雪寒的面容抽搐了幾下。他緊握著劍柄,手抖了片刻,而后重新握緊。“事后我再和你算賬”他咬牙說道,又揚起劍,沖程鏡花攻了過去。
溫香瞧著他的背影,不屑地揚了揚眉毛,心想真是個傻貨,怪不得商挽琴瞧不上他哼,商挽琴眼光是好,只盯著門主,她倒是也有這樣打算,可門主那面熱心冷的怪物罷了,事到如今,多想無益。
這一頭,程鏡花抬手劃出法印。芍藥花瓣圍繞在她身邊,密密麻麻遮掩了她的行跡,她身處其中,掄著鐵錘應付江雪寒。一邊應付,她一邊覺得有點不對勁。
很明顯,溫香和江雪寒是有備而來,特意等著她來到這里。這一點并不意外。
然而,她全力出手的“萬紫千紅”,為什么被溫香輕易化解了難不成她是蘭因會里的什么大人物不,不對,溫香自幼長在金陵城,又在玉壺春待了這么久,真要有什么不對,她這個千絲樓樓主不如現在就自刎謝罪。
剛才,溫香確實顯得很吃力可她影子里的那只惡鬼,也確實并不簡單。溫香這種孱弱的人,怎么能夠操縱這樣的惡鬼
還有江雪寒。他實力不差,但程鏡花要殺他也不算難。可剛才他那一劍,竟讓她有倉皇間難以招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