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她的目光,公公忽然道“陛下愛菊,太女殿下亦愛菊。”
商挽琴掃了一眼四周,含笑問“那鎮鬼王呢”
公公目光一閃,笑吟吟道“卻是不知。只知鎮鬼王府中百花爭奇斗艷,卻無一朵菊花蹤影。”
商挽琴便嘆道“原來不是同道中人。”
公公的笑意更濃了,幾乎喜上眉梢。
秋風吹得菊花開,菊花染得處處香。“我花開后百花殺”,原該有此氣勢。
商挽琴進了明堂,待了大約兩刻鐘,又走了出來。她進去前后的神情都差不多,很平靜,又帶點笑,還和宮人說笑了幾句,心情不錯的模樣。
遠遠幾雙眼睛,從頭到尾窺見這一幕,轉頭去了洛水以北的另一處宅院。那處宅院占據一整坊,屋舍華麗,氣勢森嚴,每一處細節都盡善盡美,連一根雜草也不存在。饒是如此,卻也掩不住一股冷清之意。
“眼睛們”進了院子,又出了院子。
池塘邊,一道人影坐在石頭上。他面前是一片枯萎的殘荷,手里拿著一根枯黃的柳枝,柳枝長長地伸出去,一直垂進殘荷深處。他一動不動。
另一個人站在干枯的柳樹下,抱著刀,靜靜地看著他。
過了很久,那道背影說“你說,要不要讓她來見見我”
柳樹下的人低頭說“您自有計較,輪不到卑職開口。”
背影又笑“讓她來的話,她又會生氣,說這樣增加了她暴露的風險吧
”
柳樹下的人猶豫了一下。
背影說“你看,你猶豫了,說明你也知道,她一定會生氣。可她生氣又怎么樣,難道我還怕她生氣她也不是第一回生我氣了。”
柳樹下的人說“是。”
背影默然一瞬。他沒有動,但那根柳枝卻動了;沒有風,殘荷也動了。無數道細密的破空聲,像無形的大雨,令庭院中的光也一瞬模糊。
柳樹下的人悶哼一聲,頹然跪下,臉上多了兩道血痕。
“真沒意思。”背影用一種無趣的口吻說,“去吧,讓她來見我。”
柳樹下的人跪下,磕了個頭,起身退去。
第二天,商挽琴說要去鎮鬼王府,說去送請帖。說的時候,其他人都反對,但喬逢雪正好有事出城,另兩個人攔不住她。
“也曾共患難一場,有樂同喜嘛。”她對她們笑道,“放心哦,我不會想不開臨時和李憑風私奔的。”
她摘下腰間藤籠,遞過去。銀色小鳥頂開籠蓋,探頭看著她。她對它笑笑,也說“今天下雨,又冷,我就不帶芝麻糖去了。”
小鳥用紅色的眼睛盯著她。
商玉蓮沒在意,反正商挽琴也不是次次都帶著小鳥出門。她接過芝麻糖,臉黑得不行,罵她“什么私奔不私奔,這也是說得的”
“不是說,咱們江湖兒女豪情萬千,不講究這些嘛。”
“那也不能口無遮攔啊”
“小姨你不懂,我這樣看上去口無遮攔的才最有底線,面上什么都好的指不定多心黑。”商挽琴煞有介事地說,又對她眨眨眼,“所以出事還得靠我,你要記住哦小姨。”
商玉蓮送她兩粒白眼,拉著辜清如氣咻咻地背過身去。辜清如用看小孩兒的目光看她一眼,搖搖頭,掙脫出來,拿著斗篷和傘過來。
“下雨天涼,加件衣服,傘也拿把結實的。”辜清如溫聲說,“什么時候回來呢提前燒個姜湯,熱熱的加夠紅糖,防著風寒。”
商挽琴一握她的手,笑道“還是清如阿姨好應該很快就回來。表兄的份呢他更需要姜湯。”
“都備下呢。”辜清如笑,“也虧他幫忙聯系,如今濟幼局的孩子們都有厚衣服,每天有飽飯吃,我心里輕松不少。”
“阿姨也別累壞了。”商挽琴勸她幾句,這才拿了傘告辭。
她離開后,辜清如扭頭去看商玉蓮,眼睛亮亮地說“你聽見了么阿蓮,她叫我阿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