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也派人來了一趟,專門給商挽琴送首飾,又將溫柔坊變得更熱鬧。
辜清如還帶來了濟幼局的小孩兒,讓他們看看熱鬧、吃吃喜糖。孩子們起先膽怯,慢慢也放開了,一張張小臉都露出笑容,忙不迭地咬著糖。
還有一些,是大老遠從金陵跑過來看熱鬧的玉壺春弟子。有幾個和商挽琴熟一些,跑過來開她玩笑,說沒想到她最后竟真的得償所愿,商挽琴就叉著腰說這就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怕不是金石自己想為你開哦。”商玉蓮在邊上插話,也是滿臉的喜氣。她到底是高興婚事成了的,哪怕這說是做戲,但她了解自家孩子,要真只是做戲,喬逢雪不會答應。
商挽琴還想說什么,卻被拖走了。
“走走走,再不梳妝打扮,就要來不及了”
青綠色調的禮服,用深深淺淺的綠和金色的勾邊作為區分。間破裙上繡著一整副的百蝶穿花圖,行走時蝴蝶翩翩、恍若振翅欲飛,正好和頭冠上鏤空的蝴蝶相呼應。商挽琴被人拉來扯去,好不容易穿戴好了,又被按著描眉畫眼。
“怪別扭的。”商挽琴想扭頭,腰間軟肉被人一擰。
“別亂動別扭你也給我坐住了,這么重要的日子,可不能讓你有一絲差錯。”商玉蓮一邊瞪她一邊忙活。
“可絞臉上的絨毛痛呀,就不能用刀表兄刮胡子肯定是用刀的。”商挽琴嘴里這么抱怨,卻是坐得好好的。
商玉蓮聽著,手里卻是一頓,表情變得有點奇怪。
“小姨”
“啊沒什么就是被你這一說,我才想起來,也對,你表兄也是該刮胡子的,他不愛留須。”商玉蓮慢慢將動作接回去,表情卻還是奇怪,“可一想到,他那么個人也要刮胡子,總覺得”
商挽琴也覺得怪怪的,思忖片刻道“覺得神仙下凡了”
“差不多。”商玉蓮深表贊同,又笑,哎呀,這么一說真是heihei他一直人小鬼大,你知道,男孩子十幾歲的時候聲音會變,對吧他那個時候覺得自己聲音不好聽,就不肯說話。”
“他那時身體要好一些,并不總和現在似的,說三句話就咳嗽兩聲。所以他不出聲時,看著確實挺清俊高雅,像個小仙人,可總要有說話的時候吧一說話就成了個小鴨子,讓人憋笑都憋不住。他就會那么默默地盯著你瞧,也不吭聲,可眼神和賭氣似的哎,那時覺得他太早熟,可和現在相比,他那會兒真是個孩子呢。”
商挽琴靜靜聽著。三層的燈盞照亮她的面容。在妝容的點綴下,她眉眼愈發濃郁明艷,但眼中的笑意卻始終清淺。
商玉蓮察覺了,不好意思地住口“我講太多了吧我真是一想到我的兩個孩子會一直在一起,我就”
她眼神欣慰,眼眶卻紅了。
商挽琴想搖頭,想起她讓自己別動,就轉為彎起嘴角。“沒有,小姨,我很愛聽。”她寧靜地笑著,“再給我講一些表兄過去的事吧在我來到玉壺春之前,他是怎么樣的人,有過怎么樣的經歷”
黃昏漸至,夕霞漸濃。清澈的天空染了粉紫橙紅,熱烈難言,滿城落葉和風而動,又遞出幾許秋冬的凄涼之意。
但在此時此刻的商家,只有熱烈,沒有凄涼。
“門主來嘍”
人們忽然興奮起來。
“你真笨,要說新郎啊是新郎來嘍”
青年一身絳紅,頭戴烏帽,難得將一頭長發全梳上去,顯得格外精神。燈籠已經點亮,和夕陽的光一起照映出他俊秀的眉眼。他的俊秀向來是清冷疏落的,如今卻被無處不在的紅光映成了春暖花開。當他抬頭看向樓上,滿面笑容根本掩不住,一雙眼睛比霞光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