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喬逢雪雙目倏然睜開。他眼神如凝,緊接著掀起滔天波瀾;恨意滔滔,怨氣森森,這一瞬之間,他身邊又有幽暗重聚。然而,商挽琴并未注意到這微弱的一絲動靜。
她只輕笑道“你的力量已經歸我,殺不殺你,意義不大。你要是活著,外人知道你識人不清、將蘭因會認作親表妹,只會笑你臉面掃地,玉壺春的名聲就大打折扣咯我高興死啦。”
“喬門主,你可千萬小心,別隨隨便便就被人騙了。說不定我那小姨也是要害你呢說不定鏡花也
有問題什么十幾一十年的老人,說不定都是我們的人哦。”
“可是,無人敢信、無人能用的玉壺春,又有何懼”
她大笑而去。
走廊里,一只不知所措的小鳥左右看看,踉蹌邁開步伐,想要跟著主人而去。可下一刻,一陣白霧彌漫,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小鳥呆呆望了片刻,終于明白自己被拋棄,一直忍著的眼淚倏然落下。
“啾啾”
它哀哀鳴叫著,又撲到喬逢雪身邊,身上光華連閃,想要努力讓他好受一些。卻沒注意,一些幽暗鬼氣凝聚而來,沒入它的體內,不知不覺,它頭頂那根深藍的羽毛完全長成,還冒出了第三根羽芽。
喬逢雪一直睜著眼,一眨不眨,睫毛連動都沒動。他眼中光點也凝聚,許久未曾變換。那樣一雙眼睛,和死不瞑目的人一模一樣。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閉上眼,唇角慢慢彎起。
“芝麻糖,”他啞聲叫道,手指動了動,“她知道的事情畢竟有限。所以”
他吃力地翻了個身,仰面躺在地上。血污完全毀了他的婚服,他的頭發也散亂下來,一綹綹地還帶著血痂。他胸前那森森的傷口,已經完全凝固,手上原本深可見骨的傷痕,也已經愈合不少。
他望著上方的黑暗,微笑不改,仍舊滿是柔情。
“我們得去找她。”
不久之前,煙花尚未綻放之際。
大殿里燈火通明。地暖燒得正好,暖如陽春,不冷也不熱。
那兩個人還坐在殿里,上首的簾子也仍舊垂著。
忽然,簾后傳來幾聲驚呼。
“陛下”
“快找御醫”
李棠華倏然站起,李憑風也放下手中酒杯。這位鎮鬼王露出錯愕之色,緊接著也站起身,滿面狐疑地看向簾后。
很快,簾子被掀起,一名滿面皺紋的公公露出臉來,一副急切模樣,喊道“太女殿下,陛下召見”
李棠華滿面凝重,快步上前。
李憑風眼睛一瞇。分明沒叫他,但他邁開腳步,堂而皇之地跟了上去。那名公公看他一眼,很快垂首,帶著隱秘怒意。
簾后的空氣潮熱,帶著揮之不去的藥味,和一股怎么都掩蓋不去的老人的味道。龍床帳幔垂下,只掀起一小角,露出一截枯瘦的手臂。那截手臂抬了抬,做了個招手的動作。
“太女來。”皇帝虛弱的聲音傳來。
李棠華已然是忍著眼淚,踉蹌跑過去。而李憑風立在原地,皺眉看著這一幕。他鼻翼翕動,目光深沉,警惕著這里可能會有的殺機。
但什么都沒有。
龍床上的皇帝,只是虛弱又溫和地和太女說著話,最后,他不顧旁人驚呼,硬撐著坐了起來,一邊喘著氣,一邊握住太女的手。
“棠華,我兒,”他改了稱呼,語氣奇異起來,“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