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漆黑人影立在山谷外,注視著他們的背影,宛如一道道凝視深淵的幽魂。
這群幽魂之中,吞天站在臺階的最高處。他身旁還有一道影子,比他矮一些,垂著頭,一動不動。
“鬼青,”吞天冷不丁開口,“你是不是很想跟著她去”
那人影垂首道“屬下不敢。”
“這么說你不想去了”
“屬下只知任憑大人吩咐。”鬼青畢恭畢敬,又流露一絲緊張瑟縮,似乎很害怕再次受罰。
“哦挑不出毛病的回答。沒意思。”吞天忽然笑了,“你不敢說,我來說。我就很想親眼看看她會怎么做,她那口蜜腹劍、兩面三刀的性子,難道真會乖乖帶回骨牌,不動歪心思”
“要不要去看看呢”
吞天陷入了一種煞有介事的沉默。
這時,人群已經轉身,往山頂的方向而去。人影如幽魂過境,點點火光便是幽魂的雙目;他們潮水般無聲無息地流過,也流過吞天所在的地方。
待人潮消失,吞天已經消失,不知去向。剩下鬼青擠在潮流中,回頭看一眼陰森森的山谷,便也沉默離去
火光不止在黑風山內亮起,也在黑風山外亮起。
城墻如一條黑蛇,在冰天雪地中蜿蜒。這是東北的邊關,也是
面向蘭因會的一道防線。附近的人們心知肚明,城墻背后還算大周天下,過了城墻便是蘭因會的地盤。
“那里就是黑風山。”
城墻上,有人呵著白氣,指著遙遠的連綿山脈,說“蘭因會的老巢就是那兒,兇險得很,還是莫要靠近。”
領頭的人沒說話,旁人迫不及待地質詢“什么,你們都知道那是蘭因會的老巢那為什么沒人剿匪”
介紹的人嗤一聲笑,說“姑奶奶哦,誰剿匪,剿什么匪沒見著連關外的百姓都不往這頭跑嗎。”
問話的人一愣,愕然“百姓外面還有百姓”
“當然有啊,不然誰種田、誰服徭役,誰養活黑風山上那群人”介紹的人懶洋洋說道,很豁達通透的模樣,“換誰在頭頂不是活呢我太爺爺還是給大周修皇陵沒的呢,我不照樣給大周當兵”
商玉蓮板起臉。她心想,你這哪叫給大周當兵,明明是給這一片的頭頭當兵。但她忍住了,沒說話,只用眼睛去看喬逢雪。
天冷極了,風又大,再厚實的袍子也給吹得緊貼人身上,越發襯出那人病骨支離、搖搖欲墜。但他的神情卻恰好相反那沉靜不言的模樣,比堅冰更頑固,哪怕風雪肆虐,也阻不斷他看向黑風山的目光。
啾
一聲悠長的鳥啼。
官兵詫異抬頭“這天兒還飛鳥呢”
剛說完,就見一只彩色的大鳥俯沖而下。它有隼那么大,身披紅、藍、銀三色羽毛,隱隱還帶一些金色,頭頂飄飛著一紅一藍兩根長羽,還有一根短短的金色羽毛藏著,尚未長成。
它落在喬逢雪手臂上,展翅再鳴。
官兵露出垂涎的目光,正想半開玩笑說一句“能噸一盆肉湯”,卻見那病秧子青年淡淡看來一眼,那張蒼白的面容上有某種陰影,竟讓他倏然想起遠方那黑沉沉的黑風山。官兵自幼長在邊關,素來相信自己的直覺,打了個寒顫,低頭不說話了。
喬逢雪一行人下了城墻,回到自己的住處。整個驛站住滿了他們的人,燈火通明,氣氛肅穆。
商玉蓮低聲跟喬逢雪說“門主別聽那人瞎說,他指定和蘭因會有來往。沒百姓逃跑要是沒百姓恨那群狗賊,哪會有人聯絡我們”
喬逢雪抬抬手,表示自己知道了。